慈恩寺事件后的第三日,苏念卿倚在廊下,指尖拨弄着楚砚白昨日送来的珊瑚念珠。碧荷端着药碗进来时,正见她望着念珠上的“砚”字落款轻笑。
碧荷端着药碗匆匆走来,见她望着念珠轻笑,忍不住嘟囔:“小姐,这楚先生日日送东西,倒比陆世子还勤些。”她将药碗放在石桌上,目光不自觉落在苏念卿腕间的红痕上——那是前日校场练枪时,沈苍凛握枪的铁手留下的印记,此刻还泛着青紫。
苏念卿将念珠收入袖中,指尖沾了沾药膏抹在伤痕处:“勤些好,省得我多费口舌。”她望着远处缀满雪的梅枝,忽然按住碧荷的手,“去告诉楚先生,就说我昨夜梦见城西废窑的暗格里……还有东西。”
半个时辰后,楚砚白翻墙而入时,苏念卿正披着沈苍凛的玄色披风在窗前抄经。他靴底沾着未化的雪,怀中掏出个锦盒:"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我特意让膳房留的。"
“多谢砚白哥哥。”她抬眼时睫毛上凝着水汽,像极了初雪落在琉璃瓦上的模样,“只是……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砚白的手指停在她发间,袖口龙涎香混着她身上残留的雪松香,萦绕在鼻尖。
“念卿但说无妨。“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目光却紧紧盯着她手中的抄经纸。
苏念卿将抄经纸推到他面前,字迹间用朱砂点着星芒:"九殿下那日在废窑,似乎对'双鱼衔尾'的图腾格外在意。砚白哥哥可知道?”
楚砚白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几乎要将宣纸捏碎。双鱼衔尾图腾,正是当年苏家灭门案卷宗里反复出现的暗记,也是他昨夜在萧墨尘书房暗格里,与苏念卿画像同时发现的关键线索。
“你从何处得知?”他猛地扣住她手腕,却在触到结痂的伤口时,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苏念卿顺势跌进他怀中,发间雪松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那日在废窑,无意间瞧见九殿下腰间挂的玉佩碎片,又看见他对着图腾目不转睛,所以就……”
“为何现在才说?”他的声音裹着冰碴,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托住她后颈,生怕她跌得太重。苏念卿埋在他胸前闷声啜泣,温热的泪水浸透他玄色衣襟:“我怕……怕砚白哥哥不信,更怕连累楚家。”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猩红血迹。
他猛地攥住苏念卿的手腕,却触到她腕间新伤,声音忽然软下来:“念卿可是受了委屈?”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苏念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的痕迹。"前日在御花园,我看见楚小姐与萧厉烽的暗卫交头接耳……”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胭脂点染的唇畔泛起病态的潮红,“许是我看错了……”
楚砚白猛地站起身,玄色披风扫落桌上的酥酪。他俯身替她拢紧披风,却在触到她后颈时浑身僵硬——那里有枚朱砂痣,与他昨夜在萧墨尘书房暗格里看到的画像上,分毫不差。
“楚先生?”苏念卿虚弱地唤他,睫毛颤动间似有泪光闪烁,“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抬手时露出腕间被红绳缠绕的伤痕,“前日我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却被暗卫……”
楚砚白猛然回神,突然抓住她另一只手腕,将衣袖狠狠扯开。苏念卿猝不及防,白皙的小臂上蜿蜒的鞭痕赫然在目,结痂处还渗着血珠。他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夜萧墨尘书房里那些关于苏家灭门的密档、以及九皇子暗中豢养死士的记录,此刻在脑海中翻涌成滔天巨浪。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却在触及她惊恐的眼神时瞬间泄了气。
苏念卿顺势扑进他怀里,温热的泪水浸透他胸前的衣襟,哽咽道:"我知道昭昭妹妹不喜欢我,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她是你的妹妹,我若说了,砚白哥哥必定不信……"
“念卿,你先回去。”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将披风紧了紧裹住她,“明日我会进宫面圣,将你说的事禀明陛下。”他的手掌不自觉抚过她后颈的朱砂痣,语气却冷得像淬了冰,“但在此之前,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
苏念卿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却又迅速化作感激:“多谢先生,念卿这条命,本就是先生救的……”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手背,转身离去时,故意将密信扫落在地。
楚砚白望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弯腰捡起密信的瞬间,“三殿下”几个字刺入眼帘。他忽然想起这几日楚昭昭的异常——频繁外出,深夜才归。原来,妹妹真的在私会萧厉烽。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却不及他此刻心中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