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他便宣苏念卿到通明殿伴驾习字。
通明殿内，苏念卿 坐在萧御乾身侧，看着帝王握着她的手写下“萧御乾”三个字。
御乾的手掌粗糙，却意外地温暖。“陛下的字，愈发苍劲有力了。”她轻声说道，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萧御乾的手背。
萧御乾将狼毫塞进她手中，手指轻轻地覆上她手背：“朕教你认字。”
沙哑嗓音混着龙涎香与药味，"萧为皇族，御统四方，这‘乾’……”他猛地按住她手，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便是乾纲独断的朕。”
苏念卿睫毛轻颤，任笔尖划出歪痕，忽转头贴近帝王下颌：“在念卿眼里，这三字是庇护我的天。”尾音绵长，雪松香混着玉兰甜香扑面而来。
苏念卿垂眸盯着宣纸上的墨迹，指尖摩挲着萧御乾手背上的茧子，忽然轻声呢喃：“阿乾……”她咬唇垂下眼睫，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又偷抬眸观察帝王反应。
萧御乾猛地攥紧她的手，药味刺鼻的气息喷在她耳畔：“你唤朕什么？”苍老声音暗藏汹涌，浑浊双目紧盯着她通红的耳尖。
苏念卿浑身一颤，作势要抽回手：“皇上听错了，念、念卿方才不过是学字走了神……”话音未落便被萧御乾扣住手腕，指尖几欲掐入皮肉：“再唤一次！”帝王俯身压下，龙袍蟠龙几乎贴上她胸口。
“阿…陛下！”苏念卿受惊，苍白脸颊泛红，慌乱撞翻砚台。墨汁在纸上蔓延，她扑通跪地，珍珠流苏遮住慌乱的神色：“念卿罪该万死，竟将陛下名讳当作戏言……”
萧御乾望着伏地瑟缩的苏念卿，枯指勾起她下巴，戏谑道：“念卿何罪之有？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泛着泪痕的脸颊，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愫，“不过是一声称呼，在朕这里，你大可以放肆些。”
苏念卿垂眸掩住慌乱，指尖揪着萧御乾衣摆，委屈道：“陛下名讳尊贵，念卿不敢僭越。”她抬起头时，眼中还含着盈盈泪光，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萧御乾心头一颤。
萧御乾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通明殿内回荡：“名讳？在朕心里，哪里及得上你半分重要。往后若想唤，便大大方方地唤，旁人若是敢说半句闲话，朕便叫他们再也开不了口。”
苏念卿仰起泛红的脸，指尖按住他手背青筋，颤声道：“陛下不可！切不可为念卿动杀心，不然念卿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了。”
她的声音带着颤意，将脸颊贴在帝王掌心，“世人都说红颜祸水，念卿虽想做陛下一人的解语花，却不愿成为史书里祸乱朝纲的罪人。”
萧御乾瞳孔微缩，被怀中人柔弱模样触动，拇指抚过她眼角泪痣，语气放柔：“你这小脑袋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念卿在想……”苏念卿突然将头埋进他胸前，声音闷在龙袍里含糊不清，“若因为念卿让陛下背负骂名，倒不如此刻就被陛下厌弃了好。”她攥着明黄龙纹的手指微微发白，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至少这样，陛下还是万民敬仰的明君。”
萧御乾喉头滚动，猛地扳过她的脸。望着她湿润的杏眼，平生头一次在女人面前乱了方寸。“胡闹！”他闷哼一声，却将人搂得更紧，“朕说你不是祸水，便不是！谁敢在背后妄言，朕便让他……”
"陛下！"苏念卿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眼中带着嗔意，“陛下又说这些话了，念卿可要生气了。”
苏念卿盈盈福身，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急切，抬起如水双眸望向陛下，轻声启唇：“陛下，可否借臣女笔一用？”
萧御乾看着怀中娇软的人儿，眉梢挑起一抹兴味：“要笔做什么？莫不是又要写些让朕心动的话？”
萧御乾递笔，苏念卿指尖擦过他掌心，雪松香混着墨香萦绕。她垂眸敛去算计，提笔在龙纹纸上写下工整小楷，"棠棠"二字如并蒂莲般绽开。
萧御乾盯着"棠棠"二字，浑浊眼珠泛起惊讶：“原来念卿会识字？”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墨迹，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你这小骗子，竟然把朕耍的团团转。”
苏念卿跪坐在青砖上，云鬓散乱，珍珠流苏滑落肩头，眼尾泛红仰头望向萧御乾：“陛下……请夫子惩罚学生欺瞒之罪。”
萧御乾微微眯起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致的光亮，慢悠悠地说：“既要惩罚，那便罚你……”
这时，苏念卿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说道：“陛下，念卿，曾在校场看过沈将军训练士兵的样子，念卿跟着沈将军学过一些招式，沈将军这一身本领，当真是国之栋梁。大夏国在陛下的治理下，沈将军才能为我朝多次打了胜仗，真是我朝的福气。”
萧御乾的神色缓和下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苏念卿心中暗喜，又道：“还有裴丞相，他每日为陛下处理政务，常常忙到深夜。念卿虽不懂朝政，却也看得出，裴丞相是一心为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
龙案前的朱砂笔悬停半空，萧御乾神色郑重：“裴卿年少成名，却不骄不躁，朝堂诸事经他筹谋规划，无不井井有条。有此贤才辅佐，何愁大夏不兴？”
苏念卿睫毛轻颤，膝行半步叩首："陛下明鉴！裴丞相总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每日批阅奏章至三更天，案头茶凉了又续，连鬓角白发都添了不少。这般鞠躬尽瘁，倒叫人心疼。”
萧御乾指尖摩挲着案上青铜螭纹镇纸，忽的轻笑一声：“心疼？你倒比朕还体恤臣子。”她忽地凑近龙案，鬓边步摇轻晃，笑靥如春：“哎哟，陛下这般追问，莫不是在吃臣女与兄长的飞醋？瞧这语气，倒像是被冷落的小娘子呢。”
萧御乾挑眉冷笑，突然长臂一揽将她拽入怀中，龙袍下摆扫过案头朱砂笔，在宣纸上拖出凌乱的红痕：“好啊，你竟然敢将朕比作小娘子，看朕不惩罚你！”
苏念卿猝不及防，银铃般的笑声在殿内炸开，拼命扭动着身子挣扎：“陛下……陛下饶命！念卿知错了……”她发间东珠散落满地，锦缎裙摆缠上龙椅鎏金兽足，越是躲避，萧御乾的攻势越猛，专挑她腰侧最敏感的部位下手。
“现在知道错了？”萧御乾将人困在怀中，眼底尽是促狭，“方才伶牙俐齿的劲头哪去了？”
他故意加重力道，惹得苏念卿笑出泪花，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袖求饶：“陛下……真要笑岔气了……念卿再也不敢了！”
忽然闷雷乍响，苏念卿浑身一颤，顺势扑进萧御乾怀中，声音发颤：“陛下！念卿最怕打雷……”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发间的雪松香混着玉兰甜腻气息扑面而来。
萧御乾揽住颤抖的她，望着渐暗天色勾起笑，掌心抚背安抚：“有朕在，什么都别怕。”
雷声渐停，苏念卿仍蜷在萧御乾怀中，揪着龙袍闷声哽咽：“陛下，方才您要说什么？”萧御乾垂眸望着怀中瑟缩的人，手指勾起她汗湿鬓发，眼底翻涌复杂情绪：“没什么。”
苏念卿嗓音发颤，扯了扯萧御乾衣袖："陛下，念卿忽感身体不适，想先行回宫休息……”说着踉跄摇晃，雪松香混着药味散开。她扶额时，珍珠流苏轻晃，颈间脉搏微跳。
萧御乾神色瞬间染上浓重的担忧，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关切，赶忙问道：“怎么会突然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苏念卿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浅笑，轻声说道：“许是刚才雷声吓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不用麻烦。念卿，先行告退了。”
萧御乾虽满心疑虑，却拗不过苏念卿坚持，只能扶她起身，目光怜惜：“那好吧，你且回去好好休息，若有任何不适，即刻派人来告知朕。”
苏念卿颔首福身，在宫女搀扶下虚步出通明殿。为了今日这番话，她可是做足了功课。沈苍凛是她喜欢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帝王猜忌；而裴明渊，是她的哥哥，她自然要为他铺路。如今看来，这第一步，走得还算顺利。待殿门一掩，眼中虚弱尽褪，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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