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的夜总带着几分缠绵的水汽。
钟丽丽指尖缠着一缕青丝倚在软榻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淌在她素白的衣襟上,倒比腕间那串珍珠更添了几分莹润。丁真刚换了身月白长衫,发间还沾着浴后的湿气,他执起她的手往掌心按了按,温热的触感让钟丽丽睫毛颤了颤——自他前日从金山寺回来,眉宇间总笼着层化不开的郁色,偏此刻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
“今日法海送来的那串菩提子,你怎的随手丢在妆奁上?”钟丽丽忽然开口,尾音拖得绵长,像溪水里游弋的鱼,“他虽看着肃穆,递东西时指腹磨出的茧子,倒像是常年握念珠的模样。”
丁真的手顿了顿。他确实没留意那串菩提,白日里柯淳送来的胭脂水粉占了满桌,青蛇哈妮克孜又在一旁笑闹着试新裁的绿罗裙,闹哄哄的竟让他忘了法海那声意味深长的“珍重”。此刻被钟丽丽一提,他才觉出几分不妥,正要开口,却见她忽然倾身凑近,发间的兰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漫过来。
“许郎可知,”钟丽丽的唇擦过他的耳垂,声音轻得像叹息,“前日我去后院浇那株千年雪莲,竟见着柯淳在月下对月祷告呢。”她指尖往丁真心口点了点,“她说求菩萨让她寻个一心人,可我瞧她腕间那只银镯,倒像是去年你落在药铺的那只。”
丁真喉间发紧。他记起那只银镯是钟丽丽亲手打的,去年给贫户送药时不慎遗失,当时哈妮克孜还笑他粗心,说这镯子沾了白蛇的灵气,丢了怕是要招祸。如今竟在柯淳手上?他正想追问,钟丽丽已转身倒了杯桃花酿,酒液晃在琉璃盏里,映得她眼波流转,倒比杯中酒更醉人。
“姐姐又在编排我什么?”哈妮克孜的声音从帘外飘进来,绿裙一闪便到了榻前,她抢过钟丽丽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舌尖舔了舔唇角,“方才在后院见着个穿素衣的姑娘,眉眼生得倒还清秀,就是瞧着面生得很,问她是谁,只说找许公子,转身就没影了。”
丁真心头猛地一跳。
钟丽丽却笑了,伸手替哈妮克孜理了理歪掉的发簪:“许是前几日来抓药的贫户家女儿吧,青儿你向来眼尖,怎的没看清她穿的鞋?府里的地砖滑,若是乡下姑娘穿了布底鞋,怕是要摔着。”她说着往丁真那边瞥了眼,见他指尖攥得发白,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丁真借口去书房查医书,脚步却不由自主拐向了后院。月光把芭蕉叶的影子投在地上,忽听假山后传来细碎的响动,他拨开半人高的蕨类植物,竟见柯淳正蹲在石凳旁,手里捧着个描金匣子,匣子里的珍珠滚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上个月他特意寻来给钟丽丽做耳坠的南海珠,前日还说找不着了。
“柯姑娘这是……”
柯淳猛地回头,脸上的惊慌来不及掩饰,手里的匣子“当啷”掉在地上。她慌忙去捡,袖口却露出半截藕荷色的绢帕,角上绣着朵半开的莲,丁真的呼吸骤然停住——那是他去年在断桥边给钟丽丽买的,后来被哈妮克孜抢去当了玩笑,怎么会到柯淳手里?
“许公子,我……”柯淳的眼圈红了,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这珍珠是我前日在姐姐妆奁下捡的,想着替你收着,怕她弄丢了……”她哽咽着攥紧帕子,“这帕子也是,那日见姐姐随手丢在廊下,我想着是公子送的,便悄悄收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丁真看着她肩头微微耸动,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可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钟丽丽方才指尖的温度,想起哈妮克孜试穿绿裙时腰侧若隐若现的银铃——那银铃是他去年在庙会给青蛇求的平安符,此刻想来,柯淳这些日子送来的胭脂,总带着种奇异的甜香,闻着让人犯困。
“柯姑娘好意,”丁真弯腰捡起一颗珍珠,指尖冰凉,“只是府里的东西,还是让主人家自己收着为好。”
柯淳的脸唰地白了。
就在这时,院墙上忽然掠过一道白影,快得像闪电。哈妮克孜的声音紧接着炸响:“姐姐快看!那是不是小倩姑娘?”
钟丽丽不知何时已站在月洞门边,素白的裙摆在夜风中轻轻扬起。她望着墙头消失的白影,忽然笑了:“倒是像极了前几日在怡红院见过的那位姑娘,听说她琴弹得极好,尤其擅长《凤求凰》呢。”她说着往丁真这边看,目光在柯淳发白的脸上转了圈,“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她来白府做什么?”
丁真的心沉了下去。小倩这个名字,他只在去年和钟丽丽游湖时提过——那时他们在画舫上听书,说书人讲起聂小倩的故事,钟丽丽还笑说“世间哪有这般痴情的鬼”。柯淳怎么会知道?
柯淳的嘴唇哆嗦着,正要开口,却见钟丽丽忽然抬手,腕间的珍珠串“啪”地散开,圆润的珠子滚了满地。在众人低头去捡的瞬间,丁真瞥见钟丽丽袖中滑出一张黄符,快得像流光,悄无声息贴在了柯淳身后的桂树上。
“哎呀,手滑了。”钟丽丽笑着弯腰,发间的兰香忽然变得浓郁,“许郎帮我捡那颗最大的,青儿你看柯姑娘脚边是不是有颗?”
哈妮克孜刚应了声,却见柯淳猛地捂住心口,脸色瞬间变得青紫。桂树上的黄符“腾”地燃起幽蓝的火苗,映得她身后竟浮现出条毛茸茸的白尾巴,在月光下闪了闪便消失了。
“狐妖?”哈妮克孜的声音陡然尖锐,绿裙翻飞间已亮出淬了毒液的指尖。
钟丽丽却按住她的手,笑意盈盈地看向丁真:“许郎你瞧,这院子里的月光,倒比金山寺的烛火暖多了。”她缓步走到丁真面前,指尖轻轻点在他胸口,“只是这暖月光里藏着的东西,许郎可得看仔细些。”
丁真望着满地珍珠,忽然想起法海递菩提子时那双深邃的眼。原来有些祸事,从来都不是从寺门里来的,而是藏在脂粉香里,缠在软语中,趁着月色悄悄爬上玉榻边。
墙头上的白影早已不见,只有夜风卷着桂花香掠过,留下一串若有若无的轻笑,像谁在暗处抛了个媚眼,勾得人心头发痒,又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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