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的抛物线

九月的第一缕阳光斜切进高三七班的教室，在墨绿色黑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分界线。马嘉祺坐在光影交界处，钢笔尖在纸上匀速移动，留下工整如印刷的笔记。他的后背与椅背保持着一拳距离，这个习惯从初中保持到现在。

"贺峻霖！你暑假作业是拿狗爬字写的吧？"

一块橡皮擦突然从后排呼啸而过，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马嘉祺的笔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在"新学期规划"的"规"字旁边留下一个针尖大小的墨点。

被砸中的男生猛地抬头，额前那撮不听话的栗色头发跟着晃了晃。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三两步冲到肇事者桌前："宋亚轩！你物理作业还想不想抄了？"

"错了错了！"叫宋亚轩的男生双手合十，却在对方转身时突然拽住他手腕。贺峻霖猝不及防被拉得踉跄，鼻尖差点撞上对方下巴。宋亚轩趁机凑到他耳边，呼吸喷在耳廓上："开个玩笑嘛，要不我亲你一下赔罪？"

阳光穿过他们之间狭窄的缝隙，将睫毛的阴影投在贺峻霖突然泛红的脸颊上。马嘉祺抱着作业本经过走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的镜片反射着冷白的光，手指无意识收紧，作业本边缘发出轻微的"咔吱"声。

"班长？"英语课代表在身后叫他，"李老师让你去拿听力磁带。"

马嘉祺点点头，转身时又瞥了一眼打闹的两人。贺峻霖正把宋亚轩的脑袋按在课桌上，阳光下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颗小小的虎牙在白炽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放学铃声响起时，暴雨刚停不久。马嘉祺绕道去旧书店买参考书，巷子里的积水映着破碎的晚霞。他数着脚下褪色的盲道砖，突然被三个黑影截住去路。

"哟，这不是一中的学霸吗？"染着黄发的男生用脚尖踢了踢他的书包，"借点钱买烟呗？"

马嘉祺后退半步，后背贴上潮湿的砖墙。墙面上斑驳的办证广告硌得他肩胛骨生疼，鼻腔里充斥着铁锈和雨水混合的气味。

"说话啊优等生？"对方扯开他的书包，作业本哗啦啦散落一地。一本批改到一半的物理作业摊开来，露出马嘉祺用红笔写的批注——"贺峻霖同学解题步骤跳跃，建议补充中间过程"。

自行车铃铛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清脆得像某种救赎的钟声。

"张强，欺负我同学呢？"

马嘉祺抬头望去。贺峻霖跨在单车上，逆光中他的轮廓镀着毛茸茸的金边。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他晃了晃手机："要我给王叔打电话吗？就是上次在网吧抓你们的那位警官。"

混混们骂骂咧咧地散去后，贺峻霖已经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书本。他捡起那本物理作业时突然笑出声："原来我作业是班长批的啊？难怪每次跳步骤都被圈出来。"

马嘉祺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腕。那里的皮肤温热，脉搏跳动得鲜活而有力。他突然想起生物课本上说，人类手腕内侧的皮肤厚度只有0.04毫米。

"谢谢。"马嘉祺声音很轻，目光却落在贺峻霖后颈处——那里有一缕头发倔强地翘着，在夕阳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贺峻霖摆摆手："这群人专挑好学生下手。"他单脚撑地准备离开，突然又回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马嘉祺愣住了。他们同班两年，这个人在运动会报名表上写过他的名字，在值日表上排过他的班，却从来没记住"马嘉祺"这三个字。

"马嘉祺。"他说，看见贺峻霖校牌上的照片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高三七班班长。"

"记住了！"贺峻霖蹬着单车远去，声音混在风里飘过来，"下次请你喝奶茶啊班长！"

暮色渐浓，马嘉祺站在巷口望着那个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他的书包里装着被踩脏的作业本，其中有一页记着今天班会的内容："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试定于9月15日"。而在这一行官方通知下面，多了一行小小的、不像他会写的字迹：

【贺峻霖喜欢薄荷味的奶茶】

回家路上，马嘉祺绕道去了便利店。他在冰柜前徘徊了十分钟，最后拿走了货架上最后一瓶薄荷奶绿。结账时收银员笑着问："换口味了？之前不都买乌龙茶吗？"

马嘉祺没有回答。夜风吹起他校服的衣角，那瓶奶茶在他书包侧袋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某种隐秘的心跳。

当晚的数学作业写到第十题时，马嘉祺的草稿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与解题无关的抛物线。他盯着那条曲线看了很久，直到台灯的光晕在眼前变成模糊的光斑。最后他轻轻将那张纸对折，夹进了《天体物理学概论》的扉页里。

窗外，初秋的蟋蟀开始鸣叫。马嘉祺的书桌上，薄荷奶绿瓶身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像极了少年心事曲折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