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汤营地的甲骨窑里,窑火将林采薇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她用骨针挑起一块龟甲,对着火光转动,甲面上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延伸——这是伊尹刚“占卜”出的“天命灭夏”甲骨,裂纹走向被刻意引导成玄鸟展翅的形状。
“汤侯,”伊尹将甲骨递给商汤,窑灰落在他庖人服饰的铜扣上,“玄鸟展翅,夏桀当灭,此乃天意。”
林采薇捏碎手中的蓍草,草汁染绿了指尖。她昨晚对照《夏小正》星图,发现柳宿增十星轨异常,结合鸣条岗连日闷热,已推算出三日内必有特大暴雨。但伊尹显然想借占卜坐实“天命”,掩盖商军真实的水攻计划。
“且慢。”林采薇突然夺过甲骨,燧石刀在甲背轻轻一划,“臣观此甲,正面虽示天意,背面或有隐情。”
伊尹瞳孔骤缩,伸手阻拦却被商汤按住。林采薇将甲骨翻转,火光下,甲背果然显出她刚刻的一行小字:“水攻需救民”。这是用夏代尚未普及的双钩法刻成,正面看是裂纹,背面却是文字。
“这……”商汤手指抚过刻痕,青铜护腕与甲骨产生共鸣,发出蜂鸣。他想起妹喜被扔进酒池前,曾哭着说夏桀的“酒池肉林”里关着许多穿越者后裔,眼神突然黯淡。
“伊尹,”商汤将甲骨掷回,“孤记得你说过,‘调和五味’需知百姓疾苦。”
伊尹躬身拾甲,袖口滑出半块硬盘——正是林采薇母亲队友的遗物。他指尖在硬盘边缘敲击,发出摩斯密码般的轻响:“汤侯忘了桀王的人殉坑?”
林采薇猛地抬头,想起母亲笔记里的记载:二里头遗址曾出土带穿越者标识的人殉骸骨。她抢在伊尹之前,抓起另一块未占卜的龟甲,用速记法刻下:“暴雨将至,可引泗水灌夏营,但需提前转移平民。”
“此甲大吉!”伊尹不等商汤细看,就将甲骨投入火中,“玄鸟示警,当趁雨建功!”
龟甲在火中爆裂,发出清脆的响声。林采薇注意到,伊尹扔进火里的,竟是她刻着“救民”字样的那一块。她突然明白,伊尹并非要掩盖水攻,而是想借“天命”之名,让商汤在暴雨中屠城,以“净化”历史熵流。
“不可!”林采薇扑向火堆,却被商汤拉住。
“玄女可知,”商汤的声音带着疲惫,“孤的祖父曾被夏桀囚于钧台,那里的人殉坑……”他掀开衣襟,胸口有道旧伤,形状竟与甲骨上的玄鸟裂纹重合。
此时,女艾跌跌撞撞冲进窑:“娘娘!妹喜王后在夏营跳‘珠串舞’,把您教的‘救民’速记符号全戴头上了!”
林采薇冲出窑帐,只见鸣条岗的天空已聚满乌云,妹喜的珠冠在夏营火光中闪烁,速记符号被夏军斥候误认为“避水咒”,正惊慌地转移粮草。她突然想起《夏小正》里的“是月可以筑城郭,建都邑”——夏桀的营寨果然建在低洼处!
“汤侯!”林采薇抓住商汤的手腕,“夏营必溃于水,但我们可以……”
“以水代兵,不战而屈人之兵。”商汤甩开她的手,走向兵器架,“孤会让女艾带速记符号去夏营,就说……”他顿住,青铜剑在手中发出嗡鸣,“就说玄鸟命夏民迁于高地。”
伊尹的身影在帐后一闪而过,林采薇追上去时,只捡到他遗落的半片玉佩,上面用甲骨文刻着:“熵流不可逆转,唯有血祭玄鸟。”她抬头看向商汤的背影,发现他握剑的手上,玄鸟疤痕正在发光,与她腰间的牛骨星图牌遥相呼应。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商汤的军队没有擂鼓,只有女艾的陶笛声在雨幕中回荡,吹的竟是林采薇教的《救民曲》。夏营方向传来震天的哭喊,却不是因为屠杀,而是夏军发现营寨果然被淹,而商军派出的筏子正在救人。
林采薇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脸上的泥污。她知道,商汤动摇了,伊尹的“天命”甲骨被雨水浸透,背面的“救民”二字渐渐模糊,却在她心中刻得更深。而远处的鸣条古井,正随着暴雨的冲刷,发出隐隐的蓝光,仿佛在催促她快去揭开母亲留下的最后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