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迷局

宁王府张灯结彩的喜庆与夜无殇周身的寒意形成刺眼对比。他立在长廊阴影里，望着远处红烛摇曳的喜堂，沈清月坠楼时的场景与眼前的喧嚣不断重叠。新嫁娘的盖头掀起的瞬间，他仿佛又看见那抹嫁衣的猩红在青石板上绽放。

婚宴的喧闹声顺着穿堂风飘来，夹杂着宾客的奉承与萧珏畅快的笑声。夜无殇攥紧腰间断玉，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自从沈清月下葬后，他便像具行尸走肉般活着，每日机械地执行萧珏的命令，却再未说过一句话。此刻看着萧珏与沈清瑶交杯换盏，胸腔里压抑的钝痛突然翻涌上来。

更鼓敲响第二声时，宾客渐次散去。夜无殇躲在书房后的夹墙里，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珏的声音带着酒意：“今晚这舞，倒是比沈清月那病秧子强多了。”沈清瑶娇笑着回应：“王爷可算等到今日，若不是姐姐那场意外......”

“意外？”萧珏嗤笑，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窗棂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若非本王安排，那贱人如何能顺利‘失贞’？你那管家表哥的土匪戏码，倒是演得逼真。”

夜无殇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夹墙缝隙里漏进的烛光明明灭灭，却将每个字都刻进他的骨头。他想起沈清月被掳走那天，山路上突然出现的第二波埋伏；想起她明明完好无损，却被传得污秽不堪；想起城墙上那个佝偻的老仆......原来从始至终，都是精心设计的杀局。

“可她坠楼......”沈清瑶的声音带着疑惑。

“不过是本王给你的投名状。”萧珏的声音冰冷如刀，“你亲手推她下去，沈老爷才会死心塌地支持本王。至于那替身，”他停顿片刻，轻笑出声，“不过是条听话的狗，清月死了，他还不是照样乖乖卖命？”

夜无殇感觉呼吸都要停滞。沈清月临终前那句“别难过”突然在耳畔回响，而此刻真相如淬毒的箭，将他最后的理智彻底击碎。他死死咬住手背，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杀意。

沈清瑶的笑声越发谄媚：“王爷英明，如今沈氏钱粮尽归您手，皇位......”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梆子声，惊得两人骤然住口。夜无殇跌跌撞撞退出夹墙，后背抵着冰凉的砖墙，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湿透。

暴雨不知何时倾盆而下，浇在他单薄的衣衫上。夜无殇踉跄着走到沈清月曾住过的空帐，掀开帐帘的瞬间，发霉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那是他最后一次送花时，落在角落的残瓣。他跪在满地灰尘里，从怀中掏出断玉，指腹抚过断裂处粗糙的纹路，终于放任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远处喜堂的灯火依旧明亮，萧珏与沈清瑶的身影在窗纸上亲昵相拥。夜无殇握紧断玉，指甲刺破掌心，任由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他想起沈清月说过“能死在你怀里，我很高兴”，可如今他才明白，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竟是死于最亲之人的算计。

更鼓敲响第三声时，夜无殇起身走向兵器库。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眼神却渐渐清明。他取下墙上的软剑，在烛火下缓缓擦拭：“清月，他们欠你的，我会一一讨回来。”剑身泛着冷光，映出他眼底从未有过的决绝。

当他转身踏入雨幕时，身后传来兵器库木门吱呀关闭的声响。而此刻的喜堂内，萧珏正将沈清瑶搂入怀中，丝毫不知暗处有双眼睛，正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刻进复仇的倒计时。这场血色迷局，终将以血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