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秋的雨裹着碎叶砸在青瓦上,夜无殇立在萧砚书房的暗影里,腰间软剑缠着浸透血污的布条。三日前悬崖边那只伸来的手,此刻正握着狼毫笔,在宣纸上勾勒着宁王势力分布图,墨迹晕开时宛如沈府那场大火的余烬。
“此人叫周奎,掌管青州漕运。”萧砚将密函推过案几,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表面是商贾,实则每月向宁王输送三千石私盐。”夜无殇垂眸望向信笺,周奎二字被朱砂重重圈住,恍惚间竟与沈老爷临终前扭曲的面容重叠。
子夜时分,雨势骤急。夜无殇裹着漆黑斗篷穿行在青州街巷,积水倒映着他冷硬的轮廓。漕运码头的梆子声惊飞芦苇丛中的夜鹭,他贴着潮湿的砖墙潜入货栈,靴底踏过青苔时未发出半分声响。仓库阁楼的窗棂透出昏黄烛光,透过缝隙,他看见周奎正与几名黑衣人围坐,桌上摊开的布防图赫然标着萧砚的****。
“王爷说了,下月十五动手......”周奎的声音被雨声撕碎。夜无殇屏息抽出软剑,剑身映出他绷紧的下颌。当窗纸被雨水浸透的瞬间,他如黑豹般破窗而入,剑锋精准划开最近一人的颈动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他却不闻不问,踏着尸体逼近桌前。
周奎抓起茶盏掷来,夜无殇侧身避开,软剑已抵上对方咽喉。“饶......”求饶声戛然而止,剑锋刺入时的阻力,与刺穿沈府护院的感觉并无二致。夜无殇望着抽搐的尸体,突然想起沈清月总说他握剑的手太过冰冷,此刻却连指尖都感受不到寒意。
清理完现场已是寅时。他提着浸透雨水的首级返回萧砚的行辕,守夜的暗卫见他到来,无声地推开书房的门。萧砚倚在虎皮椅上假寐,听见脚步声即刻睁眼,目光扫过滴血的布包:“可曾留活口?”
“他的密信在靴筒夹层。”夜无殇将油纸包放在案上,看着萧砚展开泛黄的信笺。烛光摇曳间,他注意到王爷指尖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宁王设伏时留下的箭伤。此刻那道疤痕正轻轻摩挲着信纸,仿佛在丈量仇人的命数。
“做得不错。”萧砚将密信投入火盆,火焰骤然窜起,照亮夜无殇苍白的脸,“明日起,你便做我的影卫统领。”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传来更夫梆子声:“小心火烛——”夜无殇单膝跪地时,怀中的剩下的半枚断玉硌得肋骨生疼,那是他唯一留存的、关于沈清月的温度。
接下来的半个月,青州城暗流涌动。夜无殇训练的百名死士在城郊密林中穿梭,他们的刀法招式,皆是他从宁王府暗卫营偷师改良而来。每当子夜巡视,他总会驻足在存放沈清月遗物的暗室前,看着那支断簪和半幅未绣完的帕子,耳畔便响起她在破庙时的低语:“你的剑太快,当心伤了自己。”
然而复仇的脚步容不得片刻停歇。萧砚收到的密报显示,宁王正在集结兵力,意图突袭萧砚的粮草大营。夜无殇主动请缨潜入敌营刺探,出发前夜,他将断玉系在贴身内衫,对着铜镜勾画易容妆容时,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神与萧砚愈发相似——那是一种将仇恨淬炼成刃的冷冽。
当他混在流民中靠近宁王军营时,远处传来马嘶。望着辕门上高悬的“宁”字大旗,夜无殇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淬毒匕首。沈清瑶那张得意的脸、沈老爷冷漠的讥笑、萧珏轻蔑的眼神,在他眼前交替闪现。他知道,这把新主赐予的利刃,终将一寸寸剖开仇人的胸膛。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夜无殇消失在雨幕中。而此刻的萧砚书房里,王爷正对着地图沉思,案头摆着夜无殇带回的周奎密信,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烛火摇曳间,墙上“忍”字的匾额投下巨大阴影,仿佛预示着这场复仇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