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未散的战场上,残阳将天际染成一片猩红。萧砚身披染血的战甲,踏着满地碎甲与断刃,缓缓走向宁王的帅帐。寒风卷起帅帐前倒伏的旌旗,"宁"字旗上的金线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与地面凝结的暗红血痂相映成诡异的画面。
"报——敌军残部已退守城西!"斥候的声音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清晰。萧砚抬手示意,目光却死死盯着远处那道斜倚在战车上的身影——夜无殇的断剑仍插在冻土中,染血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残破的战旗。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想起昨夜出征前,副将攥着沈清月的断玉请命时决绝的眼神。
帅帐内一片狼藉,宁王的鎏金座椅翻倒在地,散落的兵书被鲜血浸透。萧砚弯腰拾起案头半卷未写完的密函,墨迹在血渍中晕染成模糊的字迹。当他看到"苏明渊"三个字时,喉间突然泛起苦涩——那个总在情报司咳血却坚持工作的身影,此刻只能在记忆里重现。
"王爷,夜将军的遗体......"亲卫的声音带着哽咽。萧砚转身走出帅帐,靴底碾碎冰棱的脆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夜无殇的尸体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左手仍死死攥着沈清月的断玉,凝固的血迹在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萧砚单膝跪地,轻轻合上副将睁大的双眼,指腹触到的皮肤已经冰冷。
次日清晨,全军缟素。萧砚站在临时搭建的祭台上,望着并排摆放的两口棺椁。苏明渊的棺木前放着他惯用的狼毫笔,笔洗里还残留着未洗净的墨渍;夜无殇的棺木上覆盖着玄色战旗,剑匣里插着那柄断剑。当哀乐响起时,萧砚突然想起初见苏明渊时,少年在醉仙阁举刀自刎的模样,又想起夜无殇每次请战时眼底跳动的复仇火焰。
"追封苏明渊为忠勤伯,夜无殇为镇国公!"萧砚的声音响彻军营。话音未落,却见几位老臣匆匆赶来。为首的太傅拄着象牙笏板,颤声道:"王爷不可!苏明渊出身罪臣之家,夜无殇虽有战功,但其与沈清月曾有染,而那沈清月亦和叛军有关......此举恐遭天下非议!"
萧砚的手死死攥住诏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望向远处的苍狼谷,那里埋葬着苏明渊用生命换来的胜利;又看向城西乱葬岗,夜无殇的遗体即将下葬。"他们一个为复仇熬尽心血,一个为平叛战死沙场,"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若这样的人都不能追封,何谓公道?"
然而朝堂的阻力远超想象。御史台连夜弹劾,称追封罪臣之后有违祖制;宁王余党四处散布谣言,污蔑苏明渊与夜无殇居心叵测。萧砚在书房彻夜未眠,案头摆着苏明渊最后的密函和夜无殇的请战书,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宛如困兽。
最终,追封之事不了了之。但萧砚暗中命人在苍狼谷与城西修建衣冠冢,亲书碑文:"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每当夜幕降临,他都会独自来到情报司旧址,望着空荡荡的案几出神——那里仿佛还回荡着苏明渊的咳嗽声,和夜无殇请战时那句"末将愿为先锋"的豪言。
血色的黎明过后,新的王朝即将建立。但那些为了复仇与正义倒下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天。萧砚摩挲着腰间的半块玉佩,望着天边渐亮的启明星,终于明白:有些功绩或许不会被史册记载,但历史的风会永远记住,曾有两个人,用生命照亮了黑暗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