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裹着槐花香飘进宣政殿,萧砚倚在蟠龙金柱旁,指尖反复摩挲着案头那封密函。泛黄的纸页边缘带着水渍,字迹被晕染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见"西南藩王私铸铁器"、"岭南商队秘运硝石"等触目惊心的字句。殿外传来宫女们细碎的脚步声,惊得他猛地抬头,恍惚间还以为是苏明渊又带着新的情报匆匆赶来。
"陛下,该用晚膳了。"贴身太监的声音小心翼翼。萧砚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密函上。窗外的雨势突然变大,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密集的声响,让他想起三年前苍狼谷那场决定胜负的伏击战——那时苏明渊的密报也带着这样的水渍,浸透了少年咳在上面的鲜血。
案头摆着夜无殇的断刃和苏明渊的狼毫笔,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冷光。萧砚拿起断刃,指腹抚过刃口的缺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夜无殇与宁王殊死搏斗时的震颤。"你们看,这太平盛世不过是表象。"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新的豺狼又在暗处磨牙了。"
次日早朝,当萧砚提及西南藩镇之事时,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太傅拄着象牙笏板颤声道:"陛下,西南王乃皇室宗亲,岂会......"话未说完,御史中丞已出列呈上密奏:"启禀陛下,臣近日查获岭南商队与西南往来的账本,其中确有异常!"萧砚望向丹墀下争执不休的群臣,突然想起苏明渊曾说过:"最稳固的城墙,往往从内部崩塌。"
退朝后,萧砚独自来到情报司旧址。这里早已没了当年的灯火通明,蛛网在房梁间交错,唯有墙上残留的半幅舆图还带着熟悉的墨香。他伸手抚摸着图上用朱砂标注的苍狼谷,想起少年蜷缩在案前整理情报的模样,每咳一声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呕出来,却依然固执地说:"王爷,这个标记很重要。"
深夜的御书房,萧砚将新收集的情报铺满整张书桌。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他下意识伸手遮挡,却碰到了苏明渊留下的密写药水。玻璃瓶身冰凉,让他想起那个雪夜——少年浑身是血地冲进营帐,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密函,血顺着袖口滴在他手背,烫得惊人。
"来人!"萧砚突然唤道。当暗卫统领出现在阴影中时,他将一叠密报重重拍在案上,"即刻派人监视西南、岭南,尤其是与藩王来往密切的官员。记住,要像苏明渊那样,把网织得密些,再密些。"暗卫统领注意到陛下的声音有些发颤,视线不自觉落在他腰间——那里挂着半块玉佩,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接下来的日子,萧砚时常在批改奏折时出神。看着御史们弹劾某个官员贪污的奏章,他会想起苏明渊整理罪证时专注的眼神;听到武将们讨论边疆防务,又会想起夜无殇在沙盘前推演战术的模样。有次议事至深夜,他习惯性地喊了声:"苏卿家觉得如何?"话音落下才惊觉,那个总在暗处为他照亮前路的人,早已化作了陵园里的一抔黄土。
这日,萧砚带着夜无殇的断刃和苏明渊的狼毫笔,再次来到陵园。细雨中的梅树开得正好,花瓣落在墓碑上,宛如未干的血渍。"你们瞧,"他将断刃和狼毫放在石案上,"敌人又出现了。这次,朕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山风掠过墓碑,卷起他的衣袍,恍惚间竟似有人在身后轻声应和。
回程的马车上,萧砚握紧了腰间的玉佩。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京城的青石板路。他知道,这场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有故人留下的遗物在身,只要那些用生命换来的太平还在,他就绝不能后退半步。因为这天下,不仅是他萧砚的天下,更是苏明渊和夜无殇用鲜血守护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