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哭泣,没有嘶吼,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这反常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让人揪心。
他是在无声地流泪?还是在被那些可怕的记忆撕扯得无法发出声音?
亦或是……陷入了某种自我保护般的麻木?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地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我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蜷起双腿,双臂环抱着膝盖,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冰冷的寒意从门板渗透过来,却远不及心底那份为他担忧而蔓延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他可能已经疲惫地睡去,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柔软的物体上,又像是极度痛苦时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地毯的绒毛。
紧接着,是一阵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吸气声,仿佛溺水的人在拼命挣扎着呼吸空气。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助,听得我心如刀绞。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或许蜷缩在墙角,或许将头深深埋进枕头里,用尽全身力气去对抗那些汹涌而至的、足以将他吞噬的黑暗记忆。
“亚轩……”我忍不住低唤出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明知道他可能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也不会回应,但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呼唤他。
里面的声音骤然停止。
又过了令人窒息的几秒,门内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很慢,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门把手轻轻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我立刻站起身,有些慌乱地退后一步。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昏黄的、从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勾勒出宋亚轩的身影。
他站在门内的阴影里,背脊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大衣,领口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苍白的额角。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翻涌的情绪已经沉淀下去。
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深藏在那平静之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决绝。
他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在车上那个崩溃绝望的人不是他。
但那平静,却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人心惊。
那是一种将所有风暴强行压入深海后的死寂。
“姐姐,”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怎么坐在地上?很凉。”
他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想要恢复常态的关切,却显得异常生硬和空洞。
“我……”看着他强撑出来的平静,看着他眼底深处那片死寂的荒芜,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心疼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心脏,几乎要窒息。“你……还好吗?”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一句苍白无力的询问。
宋亚轩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但那弧度僵硬而苦涩,转瞬即逝。“没事。”他简短地回答,声音低哑,“就是……有点累。
” 他垂下眼睑,避开了我探究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重的阴影。
“亚轩……”我上前一步,想靠近他,想给他一个拥抱,想告诉他不必在我面前强撑。
他却像是被我的动作惊扰,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我心口一痛。
“姐姐,”他重新抬起眼,眼神里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沉重的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我需要……理清一些事情。”
他的拒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想要靠近的冲动。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而疲惫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拒绝任何人踏入的荒芜之地,所有的安慰和关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好。”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声音干涩。我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触及他内心深处的风暴。
他需要空间,需要时间去独自面对那些汹涌而来的、属于他一个人的黑暗记忆。
“但是,”我鼓起勇气,目光坚定地迎上他略显空洞的视线,“我就在外面。
任何时候,你需要我,我都在。”
宋亚轩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剧烈地翻涌了一下,最终又归于沉寂。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缓缓地、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重新关上了房门。
“咔哒。”
轻响过后,隔绝再次形成。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心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像是在呜咽。
这一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