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北山妖帝的冰晶传讯在卯时三刻抵达,彼时容容正对着药炉调整火候。三尾狐火在炉中跃动,锅里的驱寒药剂泛起珍珠般的气泡,白芷与茯苓的香气弥漫整个厢房。
子钰翎欢斜倚在雕花窗边,修长手指绕着碎玉轻轻转动,晨光穿过他指间的缝隙,投射出好看的光影。
"雪姬与凌无痕的续缘请求?"
涂山雅雅的冰棱突然穿透窗纸,在桌上凝成令牌大小的冰晶,
"百年前剑冢惨案的当事人,如今竟要借助苦情树破镜重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冷笑,冰棱折射出的光打在子钰翎欢的脸上。
涂山容容用银勺搅动药剂,目光落在子钰翎欢握着碎玉的指节上:"北山妖帝说,冷轩近来常梦游至剑冢,而冰璃姑娘的魂魄每到月圆便会浮现裂痕。"
药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梅香,她忽然想起昨夜替子钰换药时,从他领口滑落的半片干花瓣。
子钰翎欢轻笑一声,碎玉在掌心划出冷光:"在下倒是听过这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他忽然起身,青衫下摆扫过窗台积雪。
"传闻凌无痕并非自愿杀妻,而是中了圈外生物的幻术,将雪姬误认为炼剑的活祭。"碎玉突然发出清鸣,他眼底闪过痛楚,
"更有趣的是,有人说雪姬临终前曾对剑冢下了诅咒——凡持凌家剑者,必受前世业火反噬。"
涂山容容将药碗推给他,注意到他握剑的手势:拇指抵住剑鞘第三道刻纹,食指微屈如钩,正是傲来国"惊鸿剑诀"的起手式。
"公子对圈外幻术似乎颇为了解。"涂山容容递过蜜饯,看着他被甜的面容微微皱起。
子钰翎欢咬碎蜜饯,舌尖泛起酸涩:"十二岁那年,我随师父入圈外历练,曾被黑狐幻化成母亲的模样诱骗。"
他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蜿蜒的疤痕,"这道伤便是拜她所赐,足足养了三年才愈合。"
疤痕呈暗红色,形如扭曲的狐面,与他后颈的咒印遥相呼应。
冰晶传讯突然震动,映出北山剑冢的全景。断壁残垣间立着九根石柱,中央石柱上缠着锁链,隐约可见一人银发垂落。
子钰翎欢的碎玉突然发烫,他按住胸口,喉间泛起铁锈味。那里藏着他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秘密,一枚用仙力封存的鳞片,来自圈外生物的馈赠。
"该出发了。"涂山容容披上狐裘,青竹纹路在晨光中泛着微。
"雅雅姐留守涂山,我与子钰公子去会会这位冷轩将军。"她转身时,狐尾扫过子钰膝头,带起一片碎玉的清响。
对此,子钰翎欢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剑冢旧址笼罩在灰雾中,腐草气息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涂山容容踩过一具白骨,头骨旁散落着破碎的银饰,显然是女子之物。子钰翎欢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比平日高了几分。
"当心,这里的每粒尘埃都浸过怨气。"他指尖凝出淡金符文,咒语声如清泉击石,"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符文化作罗盘旋转,指针直指暗河方向。涂山容容注意到他额角沁出的冷汗,咒文尾音略带颤抖。
"公子昨晚...没睡好?"话音未落,暗河突然翻涌,无数腐手破土而出,指尖还戴着生锈的戒指,显然是当年剑冢的工匠。
"是傀儡术!"子钰挥袖斩出剑意,碎玉迸发出金光,那些腐手在光刃下化作飞灰。
涂山容容趁机施展幻术,指尖凝出冰魄珠,冷光所及之处,雾气如退潮般消散。
中央石柱终于清晰可见,冰璃被锁链锁在柱上,银发垂落至脚踝,肌肤透明如冰,胸口却有团黑气萦绕。
冷轩背对着他们,玄色长袍上绣着残缺的"凌"字。
他的左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右耳后有道三寸长的刀疤,从耳际延伸至脖颈。
那是战场留痕,涂山容容在涂山的兵书上见过类似的伤。
"冷轩将军。"涂山容容开口,狐火在指尖跳动。
"我们受北山妖帝所托..."话未说完,冷轩突然转身,长剑出鞘声如龙吟。
子钰翎欢瞳孔骤缩,本能地将涂山容容护在身后,碎玉与冷轩的剑相撞,发出清越鸣响,竟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
冰璃在锁链中抬头,她的眼睛是纯粹的冰蓝色,瞳孔空洞,只有一片苍茫雪景。当目光与冷轩相对时,冰魄珠突然爆发出刺眼青光。
涂山容容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烽火连天的战场,白甲将军将剑刺入红衣女子心脏,鲜血染红雪地,女子却在笑,手中紧握着半块碎玉。
"以我血,毁邪器,护你周全..."雪姬的声音混着风雪。
子钰翎欢猛然抱头,冷汗浸透后背。他望向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剑伤旧疤,鲜血正缓缓渗出,与记忆中凌无痕的伤口一模一样。
碎玉在他手中发烫,背面的小字"魂归处"三个字竟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