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图书馆的老旧空调发出嗡嗡的响声，安小夕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物理习题集往旁边推了推。周六的下午，图书馆人不多，她独占了一张四人桌，摊开的参考书和草稿纸几乎铺满整个桌面。
距离校内物理竞赛还有两周，她必须抓紧每分每秒。李老师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这次林墨也会参赛。"安小夕咬了咬笔帽，想象着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在考场上奋笔疾书的模样。
"啪嗒。"
一本书掉在地上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安小夕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弯腰捡书。白衬衫，黑色长裤，后颈处有一小撮不听话的头发翘着——不是林墨是谁？
他显然也看到了她，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书塞回书架。安小夕赶紧转回头，心跳却莫名其妙加快了。她假装专注做题，余光却忍不住追随着那个身影。
林墨在建筑艺术区徘徊，修长的手指掠过一排排书脊，最后抽出一本精装画册。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专注地翻阅起来，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什么。
安小夕眨了眨眼。物理天才在看建筑画册？她以为林墨这种学霸的休闲读物应该是《量子物理趣谈》之类。
"小夕！发什么呆呢？"
陈悦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的闺蜜一屁股坐在对面，顺着安小夕刚才的视线望去，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哇，那不是林墨吗？你们物理天才也来图书馆啊？"陈悦咬着吸管，声音压得极低，"他在看什么？物理期刊？"
"建筑画册。"安小夕不自觉压低声音，"而且他每周六下午都会来，就坐在那个位置。"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陈悦的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知道他每周都来？你跟踪人家？"
"胡说什么！"安小夕感觉脸颊发烫，"我...我只是上周来的时候也碰见他了。"
陈悦坏笑着凑近："安小夕同学，你该不会对'冰山学霸'有想法吧？"
"才没有！"安小夕声音陡然提高，又慌忙压低，"我只是...只是把他当作竞赛对手研究而已。"
她偷瞄了一眼林墨的方向，庆幸距离够远他应该听不见。林墨依然沉浸在那本画册中，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对了，你知道林墨家里的事吗？"陈悦突然神秘兮兮地问。
安小夕摇摇头。
"我听1班的王婷说，林墨爸爸是华东理工的物理教授，妈妈在他初中时生病去世了。"陈悦搅动着奶茶里的珍珠，"所以他性格才这么孤僻。"
安小夕心头一震。她想起那把被强硬塞给她的黑伞，和那个淋雨跑走的背影。
"而且据说他爸爸特别严格，要求他必须考上清华物理系。"陈悦继续八卦，"压力山大啊。"
安小夕再次望向窗边的身影。林墨正皱着眉头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神情专注得近乎固执。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那个看似冷漠的背影有些孤独。
周一物理课前，李老师叫住了安小夕。
"你和林墨放学后留下来整理实验室。"李老师翻着教案，头也不抬地说，"竞赛前需要把所有器材清点一遍。"
安小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上次伞的事她还没正式道谢，这下独处岂不尴尬？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蜂拥而出。安小夕磨蹭着收拾书包，直到教室里只剩下她和早已等在门口的林墨。
实验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林墨径直走向储物柜，开始清点玻璃器皿。
"我负责这边。"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安小夕咬了咬嘴唇，走向另一侧的电学实验器材。两人沉默地工作着，只有器材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实验室里。
"电流表应该按量程大小排列。"林墨突然开口。
安小夕正把几个电流表放进柜子，闻言停下动作："我是按使用频率放的，常用的小量程表放在最外面。"
"按量程排列更方便查找。"林墨走过来，不由分说地重新排列起来。
安小夕皱起眉头："可是平时实验都是先用小量程——"
"错了。"林墨打断她，指着其中一个电流表，"这个量程是0.6A的，应该放在中间。"
安小夕感到一阵恼火。他总是这样，独断专行，根本不听别人意见。
"你非得这么固执吗？"她脱口而出，"不是所有事都得按你的方式来！"
林墨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反驳。他深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安小夕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林墨嘴角微微上扬："你说得对。"
"啊？"安小夕一时没反应过来。
"按使用频率排列确实更合理。"他拿起一个电流表递给她，"你来放。"
安小夕迟疑地接过，不确定这是不是某种陷阱。但林墨已经转身去整理其他器材了，背影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轻松。
接下来的工作出奇地顺利。林墨负责记录，安小夕负责整理，两人配合默契，效率惊人。当安小夕踮起脚尖够高处的器材时，林墨会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后，在她快要失去平衡时伸手扶一下；而当林墨皱眉翻找某件失踪的器材时，安小夕总能准确指出它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弹簧秤在那边？"林墨惊讶地问。
安小夕笑了："上周实验课看见李老师随手放那的。我记性很好。"
林墨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小小的认可让安小夕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
整理完毕已是黄昏。夕阳透过实验室的窗户洒进来，给所有器材镀上一层金色。安小夕伸了个懒腰，突然注意到林墨的笔记本从书包里滑出一角，露出几笔素描线条。
"那是...建筑草图吗？"她忍不住问。
林墨迅速把笔记本塞回去，动作近乎慌乱："没什么，随手画的。"
安小夕想起他在图书馆看建筑画册的样子，想问什么，又觉得太过冒昧。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实验楼，暮色已经笼罩校园。
"伞。"林墨突然说。
"什么？"
"我的伞，你还没还。"他语气平淡，却让安小夕瞬间红了脸。
"对不起！我洗干净了，但一直忘了带..."她结结巴巴地说，"明天一定带来！"
林墨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你整理的器材...很好找。"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安小夕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所以你们单独相处了两个小时？"第二天午休时，陈悦兴奋地追问，"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安小夕把饭盒拍在桌上，"就是整理器材而已。"
"那他为什么夸你？"陈悦不依不饶，"据我所知，林墨从不轻易夸人。"
安小夕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陈悦嘴里："吃你的饭吧。对了，下午帮我请个假，我要去还伞。"
"哟，这么迫不及待啊？"陈悦挤眉弄眼。
安小夕翻了个白眼，却感觉耳根发烫。她摸了摸书包里的黑伞，心跳莫名加速。那把伞她不仅洗得干干净净，还特意用柔顺剂泡过，闻起来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许只是因为礼貌，也许...是因为那天雨中，他转身跑开时，衬衫被打湿贴在背上的样子，莫名让她记挂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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