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赛当天,安小夕的铅笔在答题卡上狠狠戳出了一个洞。
考场里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轻咳。她盯着物理试卷最后三道大题,手心渗出汗水。这些题型她明明都复习过,此刻大脑却一片空白。
余光里,前排的林墨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他做题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没有停顿,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稳定地移动。安小夕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的声音像一记闷雷。
安小夕的手指开始发抖。三道大题,四十五分,她至少需要拿到三十分才能确保进入决赛。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全都失去了意义,数字在她眼前跳动模糊。
前排椅子轻响,林墨站了起来。他拿着试卷走向讲台,第一个交卷。安小夕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胃部绞紧。
铃声响起时,她还有半道题没写完。安小夕交上试卷,双腿发软地走出教室。九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喉咙干得像塞了团棉花。
"给。"
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突然出现在眼前。安小夕抬头,林墨靠在走廊栏杆上,面无表情地举着水瓶。他居然没走?
"我...我不渴。"她下意识拒绝。
林墨直接把水塞进她手里:"第三大题,你用了动能定理,但题目有摩擦力,应该用功能关系。"
安小夕拧开瓶盖的手顿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怎么做题的?"
"你草稿纸反光。"林墨别过脸,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最后那道题,你方向对了,但漏了临界条件。"
水滑过喉咙,安小夕感觉理智慢慢回笼。她突然意识到林墨是在安慰她——用他特有的、直截了当的方式。
"谢谢。"她小声说,不确定是谢这瓶水还是他的提醒。
林墨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决赛前,李老师会安排集训。"
这句话像是一个约定。安小夕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心跳比考试时还要快。
成绩在周三公布。安小夕挤在公告栏前,从第一名往下找。林墨,毫无悬念,满分。她的名字出现在第七位,刚好卡在决赛入围线上。
"勉强过关啊。"陈悦拍拍她的肩膀,"不过能进决赛就很厉害了!"
安小夕勉强笑笑。这个成绩意味着即使决赛发挥超常,她也很难拿到自主招生资格。公告栏旁,几个女生围着林墨祝贺,他礼貌性地点点头,目光却穿过人群,与安小夕短暂相接。
放学时,安小夕在自行车棚被叫住。
"安小夕。"
她回头,林墨站在夕阳里,影子拉得很长。他手里拿着两张试卷:"李老师让我帮你分析错题。"
"现在?"
"明天放学,图书馆。"他说完就走,不给拒绝的机会。
安小夕张了张嘴,最终没喊住他。她不明白为什么林墨突然对她这么关注,是因为李老师的要求,还是...她摇摇头,不敢往下想。
第二天,安小夕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却发现林墨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摊着她的试卷和一本厚厚的笔记。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给他乌黑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坐。"他头也不抬地说。
安小夕小心翼翼地坐下,发现自己的试卷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连最细微的步骤错误都被标了出来。
"先从力学开始。"林墨推过来一张草稿纸,"你最大的问题是思路对了,但总在细节上出错。"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安小夕见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林墨。讲题时的他眼神专注,声音低沉而清晰,时不时用铅笔在纸上画出示意图。遇到她不懂的地方,他会换两三种方法解释,直到她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安小夕茅塞顿开,忍不住抓住林墨的手腕,"这个转换关系我从来没想明白过!"
林墨僵住了。安小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冒失,慌忙松开手,脸颊发烫:"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林墨低头继续写公式,但安小夕分明看见他的耳尖红了。
时间流逝,图书馆的人渐渐走光。管理员开始关灯,他们才收拾东西离开。夜风微凉,安小夕把围巾裹紧了些。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你今天讲得比李老师还清楚。"
林墨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望向远处:"你基础很好,只是不够自信。"
这句评价让安小夕心里一暖。走到分岔路口,林墨突然问:"周日秋游,你去吗?"
"去啊,我们班组织去西山。"安小夕惊讶于他会问这个,"你们班也是吧?"
林墨点点头:"嗯。"然后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明天继续。"
安小夕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跳如擂鼓。"明天继续"——这四个字在她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周日的西山红叶似火。安小夕和陈悦跟着大部队沿着石阶往上爬,一路上笑声不断。
"看,1班在前面!"陈悦突然指着上方,"那不是林墨吗?"
安小夕抬头,果然看见林墨走在他们班队伍最后,依旧是一个人,戴着耳机,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似乎感应到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安小夕四目相对。安小夕慌忙移开视线。
"他刚才看你了!"陈悦兴奋地掐她胳膊,"快去打招呼啊!"
"别闹了!"安小夕脸红耳赤,加快脚步,"我们去前面看看。"
就在她分神的一瞬间,右脚踩空,整个人向旁边歪去。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脚踝传来,她"啊"地一声跌坐在石阶上。
"小夕!"陈悦惊慌地蹲下,"你没事吧?"
安小夕试着动了动脚踝,疼得倒抽冷气:"好像崴了..."
周围同学迅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安小夕疼得眼前发黑,却还强撑着说没事。
"让一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同学们自动分开一条路,林墨大步走过来,在安小夕面前蹲下。他轻轻碰了碰她已经肿起来的脚踝,安小夕忍不住"嘶"了一声。
"需要冰敷。"林墨抬头看了看四周,"最近的休息亭还有五百米。"
还没等安小夕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上来。"
安小夕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我背你下去。"林墨的语气不容拒绝。
周围同学发出暧昧的起哄声。安小夕耳朵烧得通红,但在陈悦的搀扶下,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趴上了林墨的背。他的肩膀比她想象的宽阔,隔着校服能感受到结实的肌肉。
林墨轻松地站起来,双手稳稳托住她的腿弯。安小夕僵着身体,尽量不与他有太多接触,却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一丝松木的气息。
"放松。"林墨低声说,"你这样我不好用力。"
安小夕慢慢放松下来,胸口却紧贴着他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和心跳。这个认知让她更加面红耳赤。
"林墨居然会背女生?"后面传来小声的议论。
"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安小夕把脸埋得更低,却意外发现林墨的后颈也泛着淡淡的红色。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像一幅剪影画。
"谢谢你。"安小夕小声说。
林墨没有回答,但托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第二天,安小夕拄着拐杖进教室时,全班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口哨声。
"可以啊安小夕!"男生们挤眉弄眼,"听说昨天是林墨背你下山的?"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女生们八卦地围上来。
安小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糟的是,课间操时她发现几乎整个年级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甚至拍下了林墨背她的照片,在年级群里传得沸沸扬扬。
放学后,安小夕犹豫着要不要去图书馆。林墨会介意那些流言吗?他会不会觉得困扰?最终她还是去了,却看见林墨已经坐在老位置,面前摆着两份资料。
"脚还好吗?"他问,语气如常。
安小夕松了口气:"好多了,校医说再冰敷两天就能走路了。"
林墨点点头,推过来一份笔记:"这是今天的讲义。"
安小夕接过笔记,突然觉得那些流言蜚语都不重要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形成一小块明亮的方格,像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秘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