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787穿过对流层，舷窗上凝结的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银芒。
李海海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静静地看着下方如黑色天鹅绒般铺展的云层。
经济舱里婴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前排的德国夫妇正在分食一块带着罂粟籽的面包，空气里漂浮着黄油与倦意交织的气息。
为期两个月的出差终于结束，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自己的公寓，回到那个熟悉的私人空间。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比自己先落地……
一周前的那个雨夜随之闯入李海海的记忆，还记得那天，他刚结束在波茨坦广场的竞标会，深色大衣被冷雨浸透。
转过威廉皇帝纪念教堂破损的尖塔，橱窗里一点幽蓝的光攫住了他的视线——那是个摆放在古董店橱窗正中的金发人偶，眼睛是用整块波罗的海琥珀雕琢而成，五官精致，淡金色的头发在昏暗的雨天也如阳光般耀眼。
“年轻人，你看到了命运的回声。”裹着驼毛披肩的老店主幽灵般出现在门廊阴影里，银质耳坠上悬挂的月长石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店铺深处传来摆钟齿轮咬合的声响，混合着一股木质香的气息。
“也许我只是太想念那个人了…”李海海自嘲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抚过人偶的金发，窗外炸开的惊雷将玻璃橱窗映成惨白，“才会想买下这么一个像他又不像他的奇怪人偶。”
最后李海海还是买下了他，让店家小心包装好，隔日便托运回了国内。
安全带提示灯忽然亮起，空乘温柔提醒即将降落的声音打断了李海海纷飞的思绪。
……
月光从18层落地窗倾泻而入，为人偶的侧脸勾勒出了银边。
“今天他们又质疑了我的新设计。”下班回到公寓的李海海对着端坐在沙发上的娃娃倾诉道。
“那些老古董根本不懂，建筑应该像人们拥抱一样温暖。”坐在他身边的人偶在暖光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李海海突然想起某个人的睫毛也是这样，在台灯下也会镀上一层金边。
“今天公司有个难缠的客户，差点没把我气死，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搞定了。”
“明天是我生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记得…”李海海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他是个很成功的建筑师，有着令人羡慕的事业与财富，但感情生活却是一片空白。
三年前那个他曾一见倾心的人，早已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只留下逐渐模糊的记忆…还有这个鬼使神差被他带回家的金发娃娃。
“我回来了。”李海海的声音撞在智能家居系统上，本该亮起的廊灯保持沉默，他把目光移向沙发上的金发娃娃，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娃娃的位置变了…侧卧的人偶剪影就这么蛰伏在洒入月光的漩涡中心。
李海海的手掌重重抵住岛台边缘，大理石的寒意顺着掌纹侵入他的血管。
“我一定是太累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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