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得不承认,三天前视频会议时他就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当他在讲述曲面玻璃幕墙的光折射方案的时候,端坐人偶的发梢泛起了珍珠母贝的虹彩。
当时他还把这归咎于公寓灯光导致的色差,同时忽略了人偶原本僵硬的指节正以毫米级幅度舒展。
而此刻,那些淡金色的发丝仿佛正在呼吸。
“这不可能…”李海海后退一步,踉跄着摸到墙上的开关,暖黄灯光倾泻而下的刹那,沙发上的存在物发生了量子跃迁式的质变。金发人偶瓷白的肌肤下透出淡青血管,睫毛在颧骨投下颤动的阴影,眼睛也缓缓睁开了。
“你终于回来了。”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起身伸展肢体,姿态像极了某个雕像被注入灵魂,关节处发出新雪初融般的细响。
李海海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金发娃娃起身舒展身体,然后歪着头看着他,蓝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你是谁?”李海海的声音有些颤抖。
“柏林墙的涂鸦艺术家说过…”少年指尖抚过电视柜上积灰的相框,三年前偷拍的背影照突然变得清晰,“真正的魔法不是改变世界,而是让被遗忘的重新被看见。”
相片中模糊的金发身影转过脸来,与眼前人脸开始重合。
“你不记得了吗?Hia。"
这个称呼从男孩口中说出,让李海海浑身一震。记忆如锋利的冰锥刺入太阳穴。
李海海终于看清那个雨夜的真相——十八岁的林景云根本不是人类。
当他们在淋浴间蒸腾的水雾中接吻,对方后颈浮现过淡金色螺旋纹,当晨光染红床铺的人影时,少年消散的身躯化作无数光粒,其中一粒正落在他如今剧烈跳动的心脏位置。
“我会回来找你的,Hia。”
“是你…”李海海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你就是三年前的他?”
男孩点点头:“又见面了,我叫林景云,现在…二十一岁了。"
……
第八次望向办公室的挂钟时,李海海终于不小心把咖啡泼在了草稿图纸上。
褐色液体在承重墙结构线上晕染开来,像极了林景云锁骨下方逐渐暗淡的沙漏印记——那是昨夜魔法失效前的最后画面。
“李总?”助理抱着文件站在门口,“您已经盯着空白屏幕二十分钟了。”
他猛然合上笔记本电脑,金属撞击声惊飞了窗台上的白鸽。
从一天前那个颠覆认知的夜晚开始,林景云的存在就遵循着某种隐秘的法则:每当日轮沉入环球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人偶就会在月相引力下重获血肉之躯。
……
“你迟到了十七分钟呐Hia。”林景云赤足蜷在飘窗台上,指尖缠绕着从纱帘扯下的流苏。
逆光中他的皮肤呈现半透明质感,能看见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掺着金粉的时砂,“我的存在时长与你的记忆强度成正比,Hia。”
少年挥动流苏在空气中画出符咒,那些尚未凝固的时砂突然悬浮,拼凑出骇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