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蹲在石壁前,炭的碎屑,在冰冷墙面上飞快地勾线。
寥寥几笔,整个墓室结构便像被抽丝剥茧般展开:
外环四条分支通道,如指骨,从假墓室中心向外辐射。
最中央,他重重画下一个“×”——那是他们曾到过的假主墓。
旁边两条已被打钩,代表已探;剩下两条仍是空白。
“我们没有时间把每条路都走一遍。”
零的声音低而笃定,像冰刃划过钢板。
他站起身,试图拍掉指缝里的黑屑,目光扫过洞口。
“先回石室,把她们可能留下的痕迹全部重扫一遍。未知分支里,只有一条会通向真正的主墓,而她们——一定在通往主墓的那条路上。”
逍遥把浮青往肩边一顺,笑得漫不经心:“那就赌一把。”
艾伦整了整大衣袖口,冷声补刀:“赌输的代价,你付不起,还有12个小时,公司的人可就都撤了。”
零没再说话,率先转身。
四道身影重新踏入石室。
石室里幽火摇曳,人影被拉得老长。
“爱丽丝不会乱跑。”零的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除非有人出事,或者——”
“小黄?”逍遥下意识接话,随即摇头,“不,那孩子胆小得连影子都怕。”
“那就是薇薇安。去年第一次见面她就说过——她在找某样东西。”阿念怀中抱着小狐狸手,还不停的为它顺毛,小家伙发出舒适的嘤嘤声。
艾伦嗤笑一声:“我们谁都不是来交朋友的,就是恰好顺路。”
话音未落,阿念怀里的小狐狸忽然挣出,雪白尾巴一甩,“嗖”地落在冰面。它鼻尖轻嗅,耳朵抖了抖,朝右上角的通道发出短促而坚定的“嘤——”。
零脑海中浮现当初薇薇安说的话。
……
薇薇安轻声说道:“我是在寻找一些答案。”她的声音柔和却透着坚定,“我相信我能找到它们。”
小黄歪着头,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个模糊的答案:“答案?什么样的答案呢?”
薇薇安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进一步解释。她环顾众人,目光逐一落在每个人脸上:“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故事,而这些理由和故事,都将引导我们走向一个共同的目标,而不是单纯为了交际才来到这里。”
零目光一凛,回过神望向小狐狸:“走吧。”
小狐狸已率先窜出,四爪在冰面踏出一串细碎的“哒哒”。
零抬手示意,三人互看了对方一眼依次跟进。幽暗的通道口像一张无声张开的嘴,等待他们的,是薇薇安执意要找的东西,还是更深的阴谋——无人得知。
冰廊幽长,只有小狐狸的雪白尾尖在前方一荡一荡,像一盏引路的灯。
……
零走在队伍最前,脚步却越来越沉。火光映在他侧脸,他侧头,目光掠过逍遥,第三次,第四次……终于开口:
“七年前,我见过那些被感染的人。”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某种刻意遗忘的气味,“动作机械,瞳孔涣散,像被抽掉灵魂的木偶。”
逍遥的指尖在浮青剑柄上收紧,指节泛白。
“啊?我不知道,零。”
“可刚才那个‘假人’——”零继续,目光锁住逍遥的灰瞳,“它会笑,会模仿,甚至懂得利用你的声音。但,它不是你,却比当年的失败品更像活人。”
空气骤然冷了一度。艾伦的靴跟停在冰面上,发出极轻的“咔”。
“除非公司……根本没有终止实验。”
零话音落地,通道尽头吹来一阵无声的风,灯火晃了晃,投下五道被拉长的影子——
像被谁悄悄调换了轮廓。
“七年前的那场实验,”艾伦低声开口,声音在冷壁上撞出短促的回声,“我也只是侧面听闻——当时公司对外宣称‘实验体失控’,实则是一名员工的孩子被意外感染,代号‘假人’的病毒首次出现人传迹象。公司高层怕舆论爆炸,连夜叫停项目,封存了所有资料。”
他侧过脸,目光掠过零的侧脸。
“我记得,”艾伦的嗓音低而克制,“当年名单里有一个痊愈记录——零,是你。我当时正准备调往欧洲分部,听到消息时,只来得及在简报上看到一个被打上绿钩的名字,哦,不,那不是你的名字,你的编号。”
零的喉结轻轻滚动,像咽下一块冰。火光投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层晦暗的阴影。
“痊愈?”像是七年前的锁链,在黑暗中再次松动了一环,冰廊幽暗,火光把零的影子折成两段——一段留在脚下,一段像被谁撕走,“我记不起来了。”
零的声音在冷壁间回荡,像冰棱坠地,碎得干净。
“七年前的事,像被人剪过,空白得连血痂都没留。”
“就像一年多前古蜀那次坍塌——我只记得黑暗、碎石、刺鼻的臭氧味。其余全是灰的。”
零垂眼,睫毛在火光里投下一弯极淡的弧。
“还有一个人。”
“‘她’穿白大褂,袖口沾了阳光味。我只记得‘她’好像对我很好?每次,都会塞给我一颗糖。”
零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我记不住‘她’的脸,也记不住‘她’的声音。
连名字都只剩一个模糊的‘X’。”
“公司对所有内部研究员都加密,编号、指纹、虹膜、声纹,层层锁死。”
他抬眼,冰蓝瞳仁映出零的侧脸,“你一年前醒来,档案就被打上‘失忆’章。除了任务指令,其余字段全部空白,可能这次比当初更严重,你真的没有做什么?那公司为什么要执意要封杀你的记忆呢?。”
寒意顺着血管往上爬,零却像感觉不到,只低声补了一句:
“让我继续活着,为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测试药性,我都不记得这是多少次了。”
火光在他眸底跳动,映不出半点温度。
逍遥目光一直锁在漆黑的山洞里,前方的路好似很远,又好像很近,他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敢伸手握住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