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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风裹着桂香的余温，卷过教室后窗时，把贴在黑板角落的“校运会报名通知”吹得簌簌响。季冥刚把物理练习册塞进桌肚，抬头就撞进祁妄漫不经心的视线——对方正转着笔，笔帽在阳光下划出银白的弧，桌角的新课本还没拆封，是转学生特有的“疏离感”。

“季冥，”后桌的祁舒妤戳了戳他的背，发尾的蝴蝶结随着动作晃了晃，“你报了什么项目？我哥说……”她忽然顿住，偷瞥了眼斜前方的祁妄，声音放轻，“我哥好像不想报。”

季冥指尖顿了顿。他和祁妄是开学才熟起来的——某次晚自习祁妄忘带试卷，季冥把自己的那份推过去，对方只抬了抬眼，低声说“谢了”，后来倒总把笔记放在他桌角。他知道祁妄性子淡，连转来半个月，作业本上的名字都写得清瘦锋利，像没沾过烟火气。

“不报也没事，”季冥把报名表往祁舒妤那边推了推，“林老师说自愿。”

话音刚落，苏心屿抱着一摞表格快步走进教室，发梢沾了点外面的凉气：“还有谁没报？长跑和接力还差人！”她的目光扫过祁妄，犹豫了半秒，还是走过去：“祁妄同学，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祁妄的笔顿在练习册上，墨点晕开一小片，语气没什么起伏。

苏心屿的指尖蜷了蜷，抱着表格转身时，季冥看见她把“祁妄”那栏画了个浅淡的圈。晚自习时，季冥从抽屉里摸出瓶热牛奶，往祁妄那边递：“刚在食堂拿的，你转来还没去过吧？”

祁妄抬眼，睫毛在眼下投了层浅影：“去过一次，人太多。”

“运动会那天食堂会开小灶，”季冥转着笔，忽然笑了笑，“不过你要是当志愿者，能提前吃。”

祁妄拆牛奶的动作顿了顿：“志愿者？”

“林老师让我找人帮忙递水，”季冥指了指窗外的操场，暮色里的跑道泛着冷光，“你要是没事，陪我？”

空气静了几秒，祁妄把牛奶吸管插好，“嗯”了声。

第二天大课间，祁舒妤抱着一摞号码布冲进教室，发梢沾了点碎雪——十一月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把操场的草坪盖了层白。“哥！季冥！”她把印着“1500米”的号码布塞给季冥，又递了块暖宝宝给祁妄，“外面好冷，你当志愿者记得多穿点！”

祁妄接过暖宝宝，指尖碰到祁舒妤的手背，后者立刻缩回去，吐了吐舌头：“我报了跳远，等下要去试沙坑！”

她跑出去后，季冥把号码布别在校服外套上，转头看见祁妄正盯着窗外的雪。“你以前没见过这么早的雪？”季冥问。

“以前在南方，”祁妄指尖蹭过窗玻璃上的霜花，“雪下得晚，落下来就化了。”

季冥忽然想起祁妄转来时的学籍表，籍贯那一栏写着“苏城”，是个连冬天都浸着潮气的地方。他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祁妄脖子上一绕：“我们这儿的雪能积到脚踝，等运动会结束，带你去操场堆雪人。”

围巾上还带着体温，祁妄的耳尖漫开点红，没拒绝，只把围巾往领口拢了拢。

祁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时真是着了季冥的道，远处的季冥小跑过来：“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没什么，走吧练习1500”祁妄答道。

运动会前一天，季冥和祁妄去操场整理物资。雪已经停了，跑道被扫出条黑灰色的路，沙坑边的彩旗结了层薄冰。祁妄蹲在箱子边数矿泉水，指尖冻得发红，季冥把暖手宝塞到他手里，自己去搬纸箱：“你妹说你跑步很厉害？”

“她胡说的。”祁妄把水摆得整整齐齐，瓶身反射着夕阳的光。

“那你为什么转来？”季冥忽然问。

祁妄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会儿才说：“我妈调来这边工作，舒妤不想在之前哪个学校，想换个环境。”他没说的是，以前的学校里，他总一个人待着，连运动会都坐在看台上写题，祁舒妤说“哥、宸哥，以后我们一起去北方吧，我听说北方的同学好像都很热闹”。

季冥把纸箱放好，拍了拍手上的灰：“那你选对了，我们班确实很热闹。”

祁妄抬眼，看见季冥的校服外套沾了点雪，头发上落了片碎冰晶，忽然弯了弯眼——那是季冥第一次见他笑，像雪地里绽开的星子，清浅却亮。

收拾完物资时，夕阳把操场的雪染成了暖橙色。季冥蹲在沙坑边，看着祁舒妤下午试跳时留下的浅印，忽然说：“等下要不要去器材室借跑鞋？你转来还没备北方的鞋吧？”

祁妄刚把最后一瓶水放进箱子，指尖还沾着冷气：“不用，舒妤给我带了双加绒的。”话刚说完，祁舒妤抱着个鞋盒从教学楼跑过来，发梢的碎雪还没化：“哥！我给你拿了跑鞋！是我攒零花钱买的，专门适合雪天跑道！”

她把鞋盒塞到祁妄怀里，盒盖上印着新款跑鞋的logo，祁妄指尖碰了碰盒面，低声说“谢谢”，祁舒妤立刻摇手：“等你明天陪我跳远就行！对了，季冥，林老师让我们去教室布置加油牌！”

三人往教室走时，雪又飘了起来，祁舒妤蹦蹦跳跳地踩碎地上的薄冰，季冥和祁妄走在后面，祁妄忽然踢了踢脚边的雪团：“你1500米能跑多少？”

“上次校测是四分五十，”季冥踢了个雪团到他脚边，“你呢？”

祁妄顿了顿：“以前跑过四分四十，不过是在塑胶跑道。”

季冥眼睛亮了亮：“那明天你要是忍不住，就冲在我前面。”

教室里已经聚了不少人，苏心屿正剪着“加油”字样的彩纸，贺旭蹲在地上贴胶带，姜茶的热气从保温杯里漫出来，裹着橘子糖的甜香。祁舒妤一进门就抢过彩笔：“我要给我哥画个最帅的加油牌！”她把画纸铺在讲台上，几笔就勾出祁妄的轮廓，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哥冲第一！”，惹得周围人笑出了声。

祁妄靠在窗边看她画，季冥递了杯姜茶过来：“林老师说，明天早上七点要提前到场清雪，你起得来吗？”

“能。”祁妄接过姜茶，指尖裹着暖意，“我住的小区离学校近。”

“那我在路口等你，”季冥把暖手宝塞到他口袋里，“顺便给你带热包子。”

空气静了几秒，祁妄低头吹了吹姜茶的热气，“嗯”了声，耳尖的红又漫了上来。

晚自修结束时，雪已经积了半掌厚，贺旭和苏心屿抱着加油牌先走了，祁舒妤拽着祁妄的袖子：“哥，我们走小路回去吧，能踩雪！”祁妄无奈地跟着她，刚出校门，就看见季冥站在路灯下，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

“给你，”季冥把袋子递过来，里面是双新的羊毛袜，“你跑鞋的码数，舒妤偷偷告诉我的。”

祁舒妤吐了吐舌头：“我哥脚容易冻！”

祁妄捏着袜子的包装袋，指尖有些发烫，季冥忽然笑了笑：“明天见。”他转身走时，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雪地上，像条暖烘烘的线。

祁舒妤晃了晃祁妄的胳膊：“哥，季冥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祁妄看着季冥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雪落在他的睫毛上，轻得像片羽毛：“嗯。”

那天晚上，祁妄坐在书桌前，把季冥给的围巾叠好放在枕边，窗外的雪还在下，裹着风敲打着玻璃。他想起祁舒妤说的“北方的同学很热闹”，想起季冥递来的热牛奶、姜茶，想起教室里漫着的橘子糖香，忽然觉得，这个转来的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而路灯下的季冥，正哼着歌往家走，口袋里揣着给祁妄买的包子券，雪落在他的发梢，暖得像要化进心里——他好像有点期待明天的运动会了，期待雪色跑道上，能和那个刚转来的少年，一起跑出最暖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