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碎雪撞在教室窗玻璃上时,季冥正帮祁妄别1500米的号码布——黑底白字的“042”贴在祁妄的校服外套上,衬得他原本偏白的手腕更冷了些。
“你们俩真要一起跑?”祁舒妤抱着开幕式的举牌挤过来,牌面印着烫金的“高二(3)班”,蝴蝶结发梢沾了点雪粒,“哥你以前在南方都没跑过这么长的。”
祁妄指尖蹭过号码布的边缘,语气没什么起伏:“试试。”
季冥把暖宝宝往他口袋里塞,笑了笑:“他昨天跟着我跑了半圈,速度比我还稳。”
正说着,苏心屿抱着800米的号码布跑进来,脸颊冻得泛红:“开幕式要开始了!贺旭说举牌的位置在队伍最前面!”
操场上的雪已经积了半指厚,跑道被扫出条深灰的窄路,主席台旁的彩旗结着薄冰,猎猎声裹在风里。祁舒妤和贺旭举着牌子站在队伍最前,祁舒妤的蝴蝶结被风吹得往后飘,贺旭时不时帮她扶一下举牌的杆,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季冥和祁妄站在队伍末尾,祁妄的围巾是季冥上周塞给他的,灰蓝格子裹住半张脸,只露出眼尾浅弯的弧度。
开幕式的鼓点响起来时,雪又下了,碎雪沫子落在举牌的烫金字体上,祁舒妤踮着脚喊“哥!看镜头!”,祁妄抬眼时,恰好被季冥举着的手机拍进画面——背景是白茫茫的操场,他的围巾蹭着季冥的校服袖子,两人的影子在雪地里叠成浅淡的一团。
第一个项目是男子跳高,贺旭脱了校服外套,只穿件毛衣站在垫子旁,祁舒妤抱着他的外套喊“加油”,声音脆得像落雪。横杆升到一米七时,贺旭助跑的脚步在雪地上踩出深印,腾空时毛衣下摆掀起,落在垫子上时溅起一片雪粒,裁判举旗示意“过”,祁舒妤立刻蹦起来,把热奶茶往他手里塞。
“下一个是我跳远!”祁舒妤转头冲季冥和祁妄挥手,举着牌子往沙坑跑,祁妄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双绒线手套递过去:“别冻着。”
祁舒妤愣了愣,接过手套时指尖碰到祁妄的手,小声说“哥你真好”,转身跑远时,发梢的蝴蝶结晃得更欢了。
“你以前总给她带手套?”季冥问。
“南方冬天潮,她手容易生冻疮。”祁妄看着祁舒妤在沙坑边热身的背影,睫毛上沾了点雪,“转来之前,她还担心北方的雪会冻坏她的跳远鞋。”
季冥笑了笑,刚要说话,广播里忽然报“男子1500米选手检录”,祁妄把围巾往领口拢了拢,跟着季冥往检录处走。
起点处围了不少人,雪落在起跑线的红线上,很快融成湿痕。祁妄站在季冥旁边,指尖捏着号码布的边缘,季冥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等下跟着我节奏,前三圈别冲太快。”
祁妄“嗯”了声,发令枪响时,他跟着季冥的脚步冲出去——风裹着雪灌进衣领,跑道边的加油声混在一起,祁舒妤举着牌子在弯道处喊“哥!季冥!加油!”,贺旭举着奶茶站在她旁边,苏心屿也挤在人群里挥着手。
跑到第三圈时,祁妄的呼吸开始变沉,季冥侧头看他,放慢脚步递了瓶热运动饮:“别张嘴呼吸,会冻嗓子。”
祁妄接过饮料,指尖碰在一起时,季冥感觉他的手比刚才更冷了些,干脆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跟着我,还有两圈。”
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祁妄的耳尖漫开点红,没挣开,只跟着季冥的步频调整呼吸。最后一圈的弯道处,祁舒妤和苏心屿举着牌子站在护栏外,贺旭把奶茶举得很高,祁妄看着那片晃动的光斑,忽然加快了脚步,季冥愣了愣,随即笑着跟上——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越靠越近,冲过终点线时,祁妄被季冥稳稳接住,围巾缠在两人脖子上,暖得像把整个冬天都裹在了一起。
“你们俩居然一起冲线!”祁舒妤跑过来,把奖牌往两人脖子上挂,贺旭递过两杯热奶茶,苏心屿也笑着说“你们也太厉害了”。
雪还在下,落在奖牌的金属面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祁妄靠在季冥肩上缓气,听见祁舒妤说“我的跳远拿了第二”,贺旭说“跳高破了年级纪录”,苏心屿说“等下800米你们要来看哦”,声音裹在风里,暖得像浸了热糖的奶茶。
后来苏心屿跑800米时,季冥和祁妄站在终点线旁举着热姜茶,祁舒妤举着牌子喊加油,贺旭帮裁判递着记录册。苏心屿冲过终点时,扑进祁舒妤怀里,祁妄把姜茶递过去,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慢点喝。”
夕阳西下时,操场的雪积得更厚了,祁舒妤和贺旭在雪地里堆雪人,苏心屿蹲在旁边插胡萝卜鼻子,季冥和祁妄坐在看台上,围巾缠在一起,看着下面闹成一团的身影。
“转来这里,还行吗?”季冥忽然问。
祁妄侧头看他,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层碎星:“比南方热闹。”
季冥笑了,伸手碰了碰他脖子上的奖牌:“明年1500米,还一起跑?”
祁妄点头,指尖碰了碰季冥的奖牌,声音裹在风里,轻却清晰:“一起。”
远处的雪人戴着祁舒妤的蝴蝶结,举着贺旭的跳高横杆,苏心屿的800米号码布贴在雪人的胸口,像把整个运动会的热闹都封在了雪色里。而看台上的少年们,把十一月的雪、同频的脚步,都揉进了这个刚转学来的冬天里,成了往后漫长岁月里,最暖的同频记忆。
苏心屿歇了会儿,缓过劲来,拉着祁舒妤往沙坑旁的休息区走,贺旭拎着几袋零食跟在后面,季冥和祁妄并肩走在最后,两人脖子上的奖牌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雪还没停,落在草坪上,积起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
“早知道北方的雪这么软,我该多带几双鞋来。”祁舒妤蹲在雪地里,用指尖捏了个小雪球,往贺旭那边扔去,雪球砸在他的校服外套上,碎成一片雪沫。贺旭挑眉,弯腰捏了个更大的,作势要扔,祁舒妤立刻躲到苏心屿身后,笑着喊“心屿救我”,苏心屿无奈摇头,却还是伸手挡在她身前,眼底满是笑意。
季冥看着闹成一团的三人,侧头看祁妄,发现他正盯着雪地里的脚印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奖牌边缘。“在想什么?”季冥碰了碰他的胳膊。
祁妄回神,抬眼看向他,睫毛上沾着的雪粒轻轻颤动:“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里挺好。”以前在南方,运动会总伴着潮湿的风,他要么坐在看台上写题,要么帮祁舒妤拿东西,从没想过会有人拉着他的手腕跑,会有人在终点线等着接他,更没想过,能和一群人在雪地里闹闹哄哄。
季冥笑了,弯腰捏了个小雪球,轻轻碰了碰祁妄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祁妄缩了缩脖子,眼底泛起笑意。“走,去凑个热闹。”季冥拉着他的手腕,往祁舒妤那边走,雪地里的脚印被两人的脚步覆盖,深浅交错,像藏着说不尽的暖意。
贺旭最终还是没舍得扔雪球,把捏好的雪球递给祁舒妤,祁舒妤得意地晃了晃,转头往季冥和祁妄这边扔了个小的,雪球擦过季冥的袖子,落在祁妄脚边。“哥,季冥,我们堆个雪人吧!”祁舒妤拍了拍手,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光。
苏心屿找了根树枝,贺旭从操场边捡了两根枯木枝,季冥和祁妄负责堆雪人的身子,祁舒妤蹲在旁边捏雪人的脑袋,还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当作雪人的眼睛。雪越下越密,落在众人的发梢和肩头,祁妄的围巾滑了下来,季冥伸手帮他拢好,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下巴,祁妄的耳尖瞬间红了,低头继续堆雪,不敢再看他。
雪人堆好时,太阳渐渐从云层里钻出来,雪粒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祁舒妤把自己的蝴蝶结系在雪人的脖子上,贺旭把跳高用的备用横杆斜插在雪人旁边,苏心屿把自己的800米号码布贴在雪人的胸口,季冥和祁妄则把两人的奖牌挂在雪人的胳膊上,远远看去,雪人像是藏着整个运动会的热闹与荣光。
“来拍照!”祁舒妤举着手机,拉着苏心屿站在雪人左边,贺旭站在右边,季冥和祁妄并肩站在中间,雪落在两人的发间,像撒了层碎银。手机按下快门的瞬间,祁妄下意识往季冥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肩膀轻轻碰在一起,镜头定格住这一幕——白茫茫的雪地里,少年们的笑容比阳光还暖,刚转学来的陌生与疏离,早已被这一场运动会的热血与热闹,悄悄融化。
下午的闭幕式上,校长站在主席台上讲话,声音裹着风传过来,祁舒妤靠在苏心屿肩上打哈欠,贺旭在旁边帮她挡着雪,季冥和祁妄坐在后面,手悄悄握在一起,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当广播念到高二(3)班获得团体第一名时,祁舒妤立刻蹦起来欢呼,苏心屿笑着拍手,贺旭举起拳头挥了挥,季冥和祁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笑意。
闭幕式结束后,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祁舒妤抱着奖牌,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贺旭帮她拎着书包,苏心屿跟在旁边,偶尔和她聊两句。季冥和祁妄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热闹的身影,祁妄忽然开口:“季冥,谢谢你。”
季冥侧头看他,眼底满是温柔:“谢我什么?”
“谢你……带我融入这里。”祁妄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也谢你,陪我跑1500米。”
季冥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雪粒从发间落下:“不用谢,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一起跑。”
风裹着残留的雪沫,吹过操场,吹过少年们的衣角,也吹开了祁妄心底的暖意。这个十一月,这场运动会,这群热闹的人,成了他转学来最珍贵的礼物。而雪色跑道上,他与季冥并肩奔跑的身影,早已刻进时光里,成了往后岁月里,最难忘的同频瞬间。
回去的路上,祁舒妤忽然说:“晚上我们去吃热火锅吧!庆祝我们拿了第一!”贺旭立刻附和,苏心屿笑着点头,季冥看向祁妄,眼里带着询问,祁妄回以浅笑,轻轻点头。
雪还在飘,却挡不住少年们的热情,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身影渐渐消失在雪色里,只留下一串深浅交错的脚印,在阳光下泛着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