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吃了饭,告别相良莲后,周浅浅上完课独自前往社团。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嗓音的对话:“帮忙……钱……对吧?”语气里带着试探和算计。
下一秒——
“砰!”门猛地被拉开了,声音戛然而止。
门里两人显然没料到这时候还会有人出现,脸色一僵,惊愕地望向他。
周浅浅定睛一看——是寒河江健和社团的一位学长。
寒河江的脸色涨得通红,像是做错事被当场逮住的孩子;学长则明显更慌乱,眼神闪躲,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干笑,却掩不住那一瞬间的僵硬。
周浅浅声音不高,“不好意思,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尽管话语客气,但语气中透出的冰冷却难以掩饰。
“哪、哪里的话!”学长讪笑,手掌重重拍在寒河江肩上,“我们正讨论社团的活动,对吧?”说完还用力捏了一把,示意对方配合。
寒河江健僵硬点头,算是默认,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低声打着招呼:“藤井桑。”
空气里残留的,是那种尴尬与秘密被突然打断后的气味。
学长顺势摸鼻、移开视线,胡乱找了个借口:“我还有课,先走一步。”
门被拉开又合上,脚步声在走廊尽头迅速消失。
空气骤然安静,只剩两人沉默的呼吸。
周浅浅上前,“咔哒”一声打开储物柜,抽出社团的打扫道具。
寒河江健僵在原地,喉结滚了滚:“藤井桑,刚才……”
“刚才?怎么了?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听见。”他的声音平静而自然,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过,低头把道具一件件码好放在地上。
男生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松、松了攥。
周浅浅转头问他:"寒河同学,要一起打扫吗?"
"当然。"寒河江健眼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感激,他上前接过扫帚,指尖与扫帚柄相碰,发出轻响,两人便开始收拾。
余晖从窗户的缝隙中斜斜地切进来,洒在寒河江健的侧脸上。
那是一张与相良莲同样明朗的面孔,笑意灿烂,家境优渥的他总是给人一种阳光、大方的感觉。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周浅浅总觉得那笑容像一张精心剪裁的面具,遮住了后面真正的脸庞。
第一次察觉异样时,是在某次社团散场后。两人同社又同级,他后来难免多留一只心眼。
端倪如同水滴石穿,一点一滴地积累,渐渐汇成清晰的轮廓。
寒河江健家境优渥,更有亲戚是国议会员;正因如此,他成了某些人眼里的“肥羊”。
几位年长学长表面热络,张口闭口“小健最好了”,亲昵得仿佛没有隔阂。
背地里他们却换着花样找寒河江健借钱:今天家里急用,明天资金周转……各种理由层出不穷。
可寒河江健却一次次“借钱”给他们。
周浅浅不相信寒河江健会天真到那种地步,只是……
寒河江健从未拒绝过......
有次周浅浅听得胸口发闷,她想冲进去揭穿,又怕把寒河江健最后的体面也撕碎;可装看不见,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
愤怒与无力交替涌上来,像卡在喉咙里的刺,吞不下,也吐不出。
他清楚,只要当事人不开口、没有反抗的心思,那些学长就能把勒索包装成“朋友互助”。
她若真冲进去撕破脸,那些学长回头就能把账记到寒河江健身上,反而让他陷入更窘迫的境地。
周浅浅也不是热血上头的小毛头,每想到这儿,她只能把气闷在胸口,化成一声极轻的叹息。
世界上总有这些不公平的事情发生,而她却无能为力。
窗外的阳光再亮,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她唯一能做的.....
“寒河江健。”
少年回头,眼底带着惯常的疑惑:“……是?”
风从窗户灌了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微晃。
周浅浅张了张口,最终只吐出一句:“如果你需要帮忙,请告诉我。”
嗓音压得很低,却裹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言语间像是暖黄的灯光,微微发烫,带着一丝温暖和力量。
寒河江健愣愣望着眼前的男生。
藤井树平日沉默寡言,举止也带着点懒洋洋的随意,可那张脸却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眉眼,清亮得一眼能见到底。
那双眼睛静静望过来时,仿佛连人心最暗的褶皱也能被照得透亮,叫人不由生出“被看穿”的错觉,却又觉得那目光温柔干净。
方才的字句,想必是被听去吧。
可对方先是一句“我什么都没听见”,把那些难堪轻轻盖住,又漫不经心地补一句“需要帮忙就告诉我”,叫人胸口倏地一热。
寒河江健垂下头,喉咙发紧,眼底慢慢浮起一层潮湿的雾气——那是被人悄悄护着,猝不及防的酸涩。
忽然,“叮咚——”
手机提示音从口袋跳出,打碎沉默,也替他掩住即将失控的情绪。
屏幕亮着短短一行字。
寒河江健下意识皱眉,低声“咦”了一句,困惑里带着不安。
周浅浅放下抹布,抬头看他,关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寒河江健抬起头,目光在周浅浅脸上停了一瞬,心里忽然生出一块可以落脚的实地,话自己先滑了出来:“那个,有人约我见面。但是,地址和时间有点……”
话尾沉进喉咙,不安在眼里晃动。
周浅浅下意识往前半步:“你想去吗?”
寒河江健挠挠后脑勺,一脸为难:“久能同学突然约我……”话到一半又卡住。
周浅浅皱了皱眉,寒河江健说的久能同学,也是他们同年级的学生,全名久能整。
久能整有着一头自然卷的爆炸头,性格偏孤僻,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不顾场面说一些奇怪的话。
周浅浅跟他几乎没有交集,可有时相处时对方眼底闪过的那丝局促让她直觉:这人本质不坏。
她抬眼直视寒河江健,声音笃定:“我陪你去吧。”
“咦?那……会不会太麻烦你!”寒河江健脱口惊呼,挠着后脑勺。
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安,典型的“怕给别人添乱”表情。
又来了!
周浅浅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面上仍弯着眉眼:“不会麻烦。而且,总感觉有点奇怪。要是你自己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寒河江健怔了怔,胸口的那股沉重像被轻轻拨开,他低头鞠躬:“那……拜托你了,藤井桑。”
其实,寒河江健对于久能整的约见,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平日点头之交的人,突然要求见面,无非就是——借钱吧!
可今晚,他不用独自面对那条漆黑的小道......
夜色将至,两人并肩走出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