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无数透明的小蛇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许默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文档依然一片空白。编辑林姐的最后通牒在脑海中回响:"再给你一周时间,许默,交不出稿子就按违约处理。"
他揉了揉太阳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桌上的咖啡早已冷透,表面凝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公寓里弥漫着泡面和旧书的混合气味,地板上散落着揉皱的草稿纸——每一张上都只写了开头就被愤怒地丢弃。
"该死。"许默抓起最近的一张纸团,用力掷向墙角。纸团击中了堆积如山的恐怖小说和电影碟片,那是他过去一周试图寻找灵感的"研究材料"。
手机屏幕亮起,银行发来的余额提醒短信:账户余额327.64元。房租还有五天到期,而他的信用卡早已刷爆。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将昏暗的公寓照得惨白。雷声接踵而至,震得窗框嗡嗡作响。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许默皱了皱眉。他没有点外卖,也没有朋友会在这个暴雨天突然造访。透过猫眼,他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高大身影,雨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个线条僵硬的下巴。
"谁?"他隔着门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摸向门边的棒球棍。
"快递。"门外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许默先生的加急件。"
许默将门打开一条缝,铁链仍然挂着。一只苍白的手从雨衣袖子中伸出,递过一个牛皮纸包裹。包裹湿漉漉的,但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他的名字和地址用黑色墨水手写而成,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需要签收吗?"许默问。
快递员没有回答,只是收回手,转身走入雨幕中。许默注意到那人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即使踩在水洼里也没有溅起水花。几秒钟后,黑色的身影就完全消失在暴雨里。
关上门,许默掂了掂包裹,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他用裁纸刀小心地拆开,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信纸泛黄,边缘有些卷曲,像是存放了很久;照片上是一个被浓雾笼罩的山村,隐约可见几栋破旧的木屋轮廓,前景是一棵形态狰狞的古树,枝干扭曲如痛苦挣扎的人体。
他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让他呼吸一滞:
"许默:
多年不见。听闻你已成为知名悬疑作家,特此相邀。我所在的雾隐村有许多值得你写的真实故事,远比虚构更令人毛骨悚然。报酬丰厚,足够你半年不工作。若感兴趣,明日中午12点至老城汽车站,找开往'黑水镇'的班车。我会在那里等你。
——周远"
许默的手指微微颤抖。周远是他大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但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距今已有七年。他最后一次见到周远,是在毕业聚餐上,周远喝得烂醉,拍着他的肩膀说:"等我安顿好了,一定请你去我老家看看,那里有全中国最棒的恐怖故事素材!"
当时他只当是醉话,没想到七年后会以这种方式重新联系。
许默翻过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五个字:"不要相信活死人"。红色墨迹有些晕染,像是被水打湿过,也可能是...血。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仿佛能感受到某种粘稠的触感。
"搞什么鬼..."许默喃喃自语,拿起手机想搜索"雾隐村",却发现网络信号突然中断。屏幕上的Wi-Fi标志变成了灰色,数据流量也显示无服务。
就在这时,他的黑猫"影子"从沙发底下钻出来,弓着背,毛发竖起,死死盯着桌上的照片,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怎么了,小家伙?"许默伸手想抚摸它,影子却猛地跳开,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水洒在照片上,那些红色的字迹竟然开始晕染扩大,像是新鲜的血液遇水化开。
许默赶紧拿起照片擦拭,却发现红字完好如初,刚才的晕染仿佛是幻觉。而更奇怪的是,当他再次看向照片时,雾中的村庄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空无一人的村口,现在隐约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镜头方向伸出手。
"不可能..."许默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时,人影又消失了。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拍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其间似乎夹杂着某种低语。许默走近窗边,雨水在玻璃上形成扭曲的流动图案,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水痕组成了一个人脸的形状,正对着他无声地尖叫。
"啪"的一声,台灯突然熄灭,整个公寓陷入黑暗。许默僵在原地,听到一种奇怪的"咔嗒"声从书房方向传来,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敲击他的电脑键盘。
"影子?"他呼唤着黑猫的名字,没有回应。
摸索着找到手机,他打开手电筒功能,光束照向书房。电脑屏幕不知何时自动亮起,空白文档上出现一行字:
"你来吗?"
许默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冲过去按下电源键强制关机,然后检查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确认只有自己和受惊的猫。
重新坐回沙发,他盯着手中的信和照片,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个恶作剧或者骗局,但作家的直觉却在尖叫:这里有故事,真实而恐怖的故事。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他差点把它扔出去。是林姐发来的微信:"刚和总编聊过,如果你下周还交不出稿子,我们只能终止合同了。违约金会从你版税里扣。"
许默看了看银行余额,又看了看手中的邀请信。"报酬丰厚,足够你半年不工作"这句话像救命稻草一样吸引着他。
他打开通讯录,找到七年没有联系过的周远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拨了出去。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机械女声宣告道。
窗外的暴雨渐渐变小,许默做出了决定。他回复林姐:"再给我两周时间,我找到了绝佳的素材,会写出你见过最好的恐怖小说。"
发完消息,他开始收拾行李:录音笔、笔记本电脑、相机、备用电池、手电筒...还有一本空白的笔记本。最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折叠刀,这是周远当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刀刃上刻着"斩断恐惧"四个小字。
"明天中午,老城汽车站..."许默自言自语,将照片和信小心地收进背包最里层的口袋。照片背面的红字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
影子从角落里钻出来,轻轻蹭了蹭他的脚踝,发出不安的呜咽声。许默弯腰抚摸它:"只是去几天,很快就回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最后一次见到阳光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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