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所有的记忆都被浓雾淹没了。
后来她翻出一个绣着苹果图案的猫猫玩偶,针脚歪歪扭扭。
绣着苹果的猫猫玩偶躺在掌心,针脚里藏着某个灿烂如骄阳的身影。
她开始学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要练上百遍;学着啃苹果,果肉的清甜在舌尖绽开时,总觉得该有个人在身边说“慢点吃”。
她模仿着那模糊的轮廓,用和他一样碧绿的眼睛看云卷云舒,看潮起潮落,最后活成了他的影子
——她想成为他,用同他一般的眼睛再看一遍这个他爱的世界
可空白突然袭来,像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她坠入无边的虚无,又像是经历了无边的痛苦,她自己选择忘记。
醒来时,海水正漫过身体,冰凉的浪涛像刀子,一下下刮着皮肤。她躺在木筏上,浑身无力,只能望着灰沉沉的天。
“小孩,上我的船来吧,我们是家人。”
男人的声音温和,面容和善得像春日暖阳。
可船上的日子是另一场炼狱,她活得不如奴隶。
她忘了怎么哭,也忘了怎么笑,挨打时便僵硬地扯出笑容,骗自己“一点也不痛”
直到那个夜晚,他撕下伪善的面具,笑着撕扯她的衣服时,她看见墙角碎裂的花瓶,抓起一片锋利的瓷片,狠狠刺进他的动脉。
再醒来时,她躺在木筏上,血腥味浸透了肮脏的裙子,她望着天空,想:
死了算了
或许早就死了,在那个被欺骗的清晨,在那场燃烧的大火里,在无数个绝望的瞬间。
但循回果实不允许她死
死后木筏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比死亡更难熬的酷刑——身体在剧痛中瓦解,又被强行重组,骨骼摩擦的声音像碎玻璃在响。
好在她可以选择忘记,让每一次“死亡”都带走一部分痛苦,直到心变成空白的纸。
“别怕,我带你走。”
直到一双温柔的手将她托起,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笑容里没有一丝算计,只有纯纯的暖意
她在心里轻轻问:爸爸,是你吗?
像是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记忆的潮水退去时,女子已经合上了那本金色的书。房间里的光影渐渐消散,只剩下窗外依旧喧嚣的海浪声。
她看着眼前的五个人,他们眼中翻涌着震惊、愤怒、心疼,种种情绪像打翻的调色盘。
“她终于有了人的样子,有了家人。”
女子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终于圆满的故事
路飞攥紧了拳头,草帽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不管过去怎么样,你现在痛不痛?”他的声音直愣愣的,带着惯有的执拗,“乔巴的药很管用,他虽然不能进来,但我可以把药偷……借过来。”
山治转身想去厨房,却被女子轻飘飘的眼神钉在原地
“不必了,”她晃了晃白皙得有些透明的手腕,那到还留着淡青色的血管,手腕上的血痕像是长期被锁链禁锢的痕迹。
“这具身体很快就会消失,就像潮水退去时的脚印”
“我只是从时间缝隙里暂时逃出来了,其实早就死了”
娜美按住她的肩膀,掌心能摸到骨骼的轮廓,纤细得像随时会折断:“就算要消失,也该好好坐着。”她把枕头垫在女子腰后,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你们倒不如好好想想,等她醒来该怎么和她交代。”女子忽然偏过头,目光扫过五个人,像在审视一件棘手的难题。
她笑起来,眼角却没什么温度:“哈哈哈……这不过是我们共有的过去里,最体面的那几页。真正的所有过去,远比这更痛苦,更绝望。”
索隆按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刀鞘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想说什么?”
“家人啊……”女子拖长了语调,像是在品尝这个词的滋味,随即发出更轻更冷的笑
“哈哈…她总是被这个词骗的团团转。我们也都是,共同的愚蠢,一次又一次期待‘家人’的到来。”
她的指尖划过床沿,那里还留着干涸的血
路飞猛地抬起头:“我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
女子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又有几分说不清的疲惫,“要不要告诉她呢?把那些藏在遗忘背后的痛苦,一点一点摊开在她面前。”
“告诉她每次笑着说‘我没事’的时候,心里的碎片都在扎人;告诉她那些模仿来的笑容,其实是怕你们发现她早就忘了怎么真心笑出来。”
山治拉开了窗帘,希望让光跃到她身上,暖一暖她冰凉的笑。
“纠结的话,就不要着急决定。”她望着远处起伏的海浪,语气平淡,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待会儿另一个‘我’会来哦。”
“另一个?”娜美皱眉。
“一个忘记了所有痛苦,健康喜乐长到十七岁的‘我’哦。”
她脸上的自嘲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平静,她忽然笑了,这次的笑里掺着点温柔,又有点残忍
“哦,对了……她也是,固执地要寻求过去,最终跳海了呢——能力者最痛苦的死法”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一下下撞在每个人的心上。
女子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变得透明,像快要融化的冰。
她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你们选吧”
“是让她带着空白活下去,还是让她记起所有,再痛一次”
窗外的海浪不知何时变得汹涌,拍打船身发出一阵阵的呜咽,像是在为那个还未到来的灵魂提前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