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在平静海域的第七天,叁芙拉沃的“分裂”愈发明显。
她会踮着脚凑到山治的料理台边,用手指戳戳面团,听山治无奈又温柔地说“小花别捣乱”
她会蹲在乌索普身边,看他用贝壳串成风铃,跟着想象“这声音像不像童年时的风”
甚至会在乔巴整理药材时,捧起一片晒干的叶子,认真说“这个和飞黎克斯藏在树洞里的书签很像”。
每当这时,她的眼睛会弯成月牙,嘴角扬起浅浅的梨涡,像极了普通的、没经过风浪的小姑娘。
山治有时会看着她发怔,转头对索隆低声说:
“你看她这样,真不像……”
“不像多弗朗明哥的女儿?”
索隆总是靠在船舷上擦刀,语气平淡
“装的。”
他说得没错。
太阳一沉,暮色漫进船舱,叁芙拉沃就会像被抽走了骨头。
她不再说话,只是缩在角落,眼睛盯着甲板的裂缝发呆。
仿佛能透过那些纹路,看到多弗朗明哥临走时狠戾的眼神,看到熊掌心旋转的白光,看到八年前布莱斯特坠海时溅起的、像碎钻一样的浪花。
索隆值夜时,总能撞见她这副模样。
有天夜里,月光把海面照得像铺了层银霜,叁芙拉沃悄无声息地走到栏杆边。
她没穿鞋,赤脚踩在微凉的木板上,裙摆被海风掀起一角,整个人轻飘飘的,像片随时会被吹走的羽毛。
索隆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他没出声,只是借着桅杆的阴影慢慢靠近。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眼神空洞,瞳孔里映着翻涌的海浪,却没有焦点。
她的手指搭在栏杆上,指尖微微用力,身体已经前倾,再过一寸,就要坠入漆黑的海水里。
“小花。”
索隆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叁芙拉沃浑身一震,猛地回过神,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冰冷海水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带着刀鞘凉意的怀抱。
索隆的手臂结实得像船锚,把她稳稳托住,随即半拎半扶地将她拽回甲板中央。
“你干什么?”
他皱着眉,语气里难得带了点火气。
叁芙拉沃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刚从噩梦里惊醒。她看着索隆,眼睛慢慢聚焦,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飞黎克斯……他们说飞黎克斯不在了……”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个男人说,我从来没有哥哥……可我记得的,我们在后花园种过向日葵,他给我编过草戒指,还有大哥哥,他总会在窗角静静的望着我们……”
“他骗我对不对?父王和母后明明从来不抱我,可他说他们很爱我……”
“那些金发的人总在梦里问我‘把他藏哪了’,我藏谁了?我不认识他们啊,我甚至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索隆站在原地,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握着刀的手慢慢松开。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笨拙地从怀里摸出个小东西,塞到她手里。
是颗被打磨得光滑向日葵形状的贝壳,在月光下泛着淡色的光。
“前天在岛边捡的。”
他别过脸,声音有些不自然
“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别急”
叁芙拉沃捏着贝壳,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混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
她抬头看索隆,绿色的头发被月光照得泛着冷光,侧脸的线条硬得像刀刻,可刚才托住她的手臂,明明很稳很暖。
从那天起,叁芙拉沃夜里不再往栏杆边凑,却也没再变回白天那个会笑的小姑娘。
山治给她端来的甜点,她会小口小口吃掉,却尝不出味道;乌索普讲的冒险故事,她会点头,却记不住情节。
直到船驶入香波地群岛的海域,叁芙拉沃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眼神里有了点微光,终于不会再想起那些混乱的记忆。
索隆站在船头,盯着那些编号,突然跳下船:
“我去散散步。”
“别去!”乌索普和山治立刻反驳
“你这个路痴,在这种地方绝对会迷路到明年!”
“谁会在这迷路?”索隆挑眉,指着树干,“这不是每棵树上都有编号吗?顺着走就行了。”
叁芙拉沃坐在船舷边,看着索隆一脸“我很靠谱”的表情,突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难道一颗会迷路的绿藻头,偷偷背着我进化了吗!
难道路痴二人组在今日要原地解散!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布袋,里面是娜美酱给她的零花钱,还有山治塞给她的几颗糖果,沉甸甸的。
“我也想去。”她举起布袋,对着正在和索隆争执的山治说,“我听说这里有游乐园,我想去看看。”
山治立刻摇头:“不行,你一个小孩子……”
“索隆也一个人去啊。”叁芙拉沃拽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声音软乎乎的,“我不会乱跑的,就去游乐园玩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她眨着眼睛,把脸颊凑过去,轻轻蹭了蹭山治的胳膊,像只撒娇的小猫:
“爸爸最好了,你看我这些天都乖乖的,就让我去嘛~”
山治最受不了这个。
看着小姑娘眼里重新亮起的、带着期待的光,他心里的犹豫像被戳破的泡泡,瞬间破灭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吧,记得看编号牌,注意安全……”
“知道啦!”
叁芙拉沃不等他说完,就抱着布袋跳下船,朝索隆的方向喊了句“索隆再见”,然后像只小兔子似的,踩着小路,蹦蹦跳跳地冲进了那些缠着泡泡的树林里。
如果她知道待会一定会迷路,还会遇见一个戴着斑点帽的怪叔叔疑似“母亲”的故友,会不会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