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叁芙拉沃

叁芙拉沃，不，现在应该是布莱斯特了。

鼻腔里满是硝烟与铁锈的味道，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黏膜，可她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

药物像浓稠的糖浆堵在颅腔里，所有声音都在远处嗡嗡作响——激光炸裂的噼啪声，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还有……某个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喊。

那声音很熟悉，像小时候听见过的海边的浪，撞在礁石上碎成一片白花花的疼。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动，爆炸的火光把天空染成一块烧糊的橘色布料。

然后她看见了那顶草帽，在混乱中高高扬起，像暴雨里顽强露出水面的荷叶。

为什么看见那顶帽子，手指会发抖呢？

“索隆！”

草帽小子的声音突然拔尖，像琴弦绷到极致时的断裂声。

布莱斯特的目光越过重重腿脚，落在那个绿头发的男人身上。

绿头发的男人转过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很冷，像结了冰的湖面，可冰层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布莱斯特的心脏突然抽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她差点蜷缩起来。她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像破旧的风箱。

强光闪过的瞬间，绿头发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墨点，消失了。

怀里的什么东西也碎掉了，她低头一看，发现是块向日葵形状的贝壳，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一声短促的闷哼从喉咙里挤出来，布莱斯特才发现自己在哭。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进嘴角，带着淡淡的咸味。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哭，就像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绿头发消失时，她的指甲会深深掐进掌心，掐出五个弯月形的血痕。

“哟嚯嚯……”

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布莱斯特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那个穿西装的骷髅正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空洞的眼窝里似乎凝着什么，却还是努力地朝她的方向弯了弯嘴角。

“小姑娘……”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羽毛落在水面，“要……”

后面的话被光芒吞没了。

布莱斯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个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某个潮湿的夜晚，骷髅的指骨敲着栏杆，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是谁呢？是谁在她对着月亮独自伤怀的时候用音乐安慰她呢？

“快逃啊！快逃啊！”

草帽小子的哭喊又响起来，带着哭腔的呼喊震得她耳膜发疼。

那个长鼻子的男人踉跄着摔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他已经怕的发抖了可还是挣扎着抬起头，对着男人张开双臂，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准……不准伤害她！”

光芒再次亮起时，长鼻子男人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布莱斯特的胸腔突然像被灌满了铅，沉得快要坠到地上。她想起某个午后，窗外塞进来一个会发光的贝壳，长鼻子的男人说：

“小花，要不要听听我曾经在深海冒险的故事！”

为什么这些碎片一样的画面，会让她疼得喘不过气？

“放开她！”

黄头发的男人像道闪电冲过来，西装外套被血浸透，嘴角破了个大口子，却还是用没受伤的手把她往身后拉，声音里带着奇怪的温柔：

“小花……别怕……”

熊爪即将落在他身上时，黄头发的男人猛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像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烫得人发疼。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改造人的身体发出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他像座倒塌的铁塔砸在地上，橘色头发的女孩踉跄着扑到她面前。她已经怕到身体颤抖，却还是想抓住布莱斯特的手，眼泪混着血滴在地上：

“这一次，我会紧紧抓住你的”

光芒吞没他们的瞬间，她想起某个夜晚，有人偷偷在她手心画星星，安慰她说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家……她的家在哪里？

巨型怪物的嘶吼还在耳畔，她却觉得那个毛茸茸的身影无比熟悉。

她想起那个总在她发烧时偷偷跑来的小驯鹿，用带绒毛的额头贴住她的脸，蹄子上还沾着草药的清香。

布莱斯特看着那道黑发的身影在光里渐渐透明，突然觉得心口某个地方空了一块。

她想起那个总在看书的女人，曾在她手心写下两个字，指尖的温度很轻，却烫得像火焰。

那是什么字来着？

最后只剩下那个戴草帽的小子了。

他跪在地上，双手深深插进滚烫的沙地里，指缝间渗出血来。草帽背在背上，露出被血和灰尘糊住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烟尘。

布莱斯特呆呆地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他哭，自己的心会像被生生撕开，疼得快要停止跳动。

她想走过去，想像很久以前那样——很久以前是多久？——想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别哭。

可她的脚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啊——！”

少年的哭喊像惊雷炸响在头顶，布莱斯特的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路飞……”

她终于挤出一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木头。

光芒炸开时，布莱斯特看见那顶草帽飞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个弧线。

然后，她开始无意识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

那些绿色的、黄色的、橘色的、黑色的身影，那些温暖的、坚定的、温柔的眼神，都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慢慢远去。

颅腔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有无数把小锤子在敲打着脑壳。

“忘了吧……”有个声音在心底说，“忘了就不疼了。”

是啊，忘了吧。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那些让心脏抽痛的瞬间，那些拼尽全力保护她的身影，既然留不住，既然带来的只有撕心裂肺的疼，那还不如从未有过。

她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再见……”

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叁芙拉沃……”

这个名字从舌尖滚过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她弯下了腰。

“再见……草帽海贼团……”

草帽海贼团？

布莱斯特愣住了。

草帽海贼团是什么？

他们认识吗？

风从海面吹过来，带着咸腥的气息，掀动了她额前的碎发。布莱斯特站在空旷的平地，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却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哭泣。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风吹走了。

可她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