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后花园的无忧花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柔软的光。
布莱斯特坐在藤椅上,身上盖着淡绿色的薄毯,手里捏着片刚落下的花瓣,指尖轻轻摩挲着,随后花瓣消散成了光。
原来是梦啊。
是场美梦呢,还可以再次回到那个在火海里烧成灰烬的故国。
阳光落在她发梢,把那截露在衣领外的脖颈晒得泛起浅粉,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些。
索隆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上,刀鞘斜斜倚着柱身,目光总忍不住往藤椅那边飘。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碎花裙,和梦里那片无忧花瓣一个颜色。那天在梦里,她吻他额头时,发间的果木香混着花香,现在想起来还烫得他耳尖发热。
可他只敢站在这里。
刚才她抬手想够头顶的花枝,身子晃了晃,他几乎要冲过去扶,脚刚抬起来又硬生生顿住。
他怕自己动作太急吓着她,怕那句没说出口的“我认识你”会让她更不安,只能攥紧刀柄,看着罗几步上前,自然地替她摘下那朵花。
“夫人还和之前一样喜欢这个”
罗把花递到她面前,语气平淡,指尖却轻轻拂去她发上沾的花瓣。 布莱斯特点点头,接过花别在耳后,绿眼里漾起浅浅的笑。
罗的目光在她颈后停留了一瞬,那里有块极淡的疤,是被铁链蹭的。他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弯腰替她紧了紧薄毯:
“风大,别着凉。”
索隆看着罗的动作,指尖在刀鞘上磨出细响。
他比谁都清楚罗的心思——那双金眸里藏着的占有欲,像深海里的暗流,平时看着平静,翻涌起来能吞掉一切。
可罗偏不,他总做得那么自然,喂汤时会先尝温度,扶她走路时会放轻力道,甚至刚才她小声说“想自己走走”,罗犹豫了片刻,真的松开了手,只在她身后半步远跟着。
这混蛋……明明想把人锁在身边,却偏要装得这么“尊重”。
布莱斯特扶着藤椅扶手站起来,走得很慢,裙摆扫过落花瓣,像只怯生生的小鹿。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目光越过罗,落在索隆身上。
索隆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挺直了背。
“剑士……”她张了张嘴,绿眼里带着点犹豫,“要来一起吗?”
罗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却微微侧了身,把空间让了出来。
索隆愣了愣,才意识到她在跟自己说话。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哑:“……好。”
“那朵好漂亮。”布莱斯特指着不远处枝桠上一朵半开的花,踮了踮脚,“够不着。”
索隆几乎是本能地迈步过去。走到她身边时,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手臂微微抬起,又在离她还有半尺的地方停住——他怕碰到她会让她瑟缩,只能伸长胳膊,小心翼翼地够下那朵花。
花瓣递到她面前时,他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了她的手背。
很轻的一下,像羽毛扫过。
布莱斯特缩了缩手,却没躲开,只是抬眼看他,绿眼里的怯意很淡,比现实更灵动,像那天在梦里看到的那样。
索隆的呼吸乱了半拍。
他想再说点什么,比如“你小时候也总爱这种花”,可话到嘴边全堵着,最后只挤出一句:“拿着。”
他看着她把花别在另一边耳朵上,碎花裙摆在花海里晃,忽然觉得那些克制的、压抑的念想,像藤蔓一样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想再靠近一点,想让她记起来,想告诉她不止罗在等她。
“累了吗?”
罗的声音适时插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氛围。他走到布莱斯特身边,自然地扶着她的胳膊。
“回去歇会儿?”
布莱斯特摇摇头,往花海深处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索隆,又看了看罗,轻声说:
“你们陪我走走吧?”
罗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眼眸里浮起纵容:“好。”
索隆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和罗隔着一步的距离。
阳光穿过花枝,在三人脚下投下交错的影子。布莱斯特走在中间,偶尔会弯腰捡起片花瓣,递到左边给罗,又或者举到右边给索隆看,像个分享糖果的孩子。
罗总是先接过她递来的花瓣,指尖碰到她的手时,会刻意停顿半秒,再把花瓣放进她的口袋里,低声说“别拿太多,手会凉”。
索隆则总是等她把花瓣递到眼前,才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她的瞬间就立刻收回,把花瓣捏在掌心,感受那点微乎其微的温度。
他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耳后的花随着脚步轻轻晃,心里那点“怕伤害她”的克制,和“想靠近她”的冲动,像在角力,最终总是后者占了上风。
哪怕只是这样远远跟着,也好。
走到花海尽头时,布莱斯特累了,靠在罗怀里喘气。罗抱着她转身,正好对上索隆的目光。
索隆的眼神很复杂,有羡慕,有不甘,还有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妥协——只要她能好好的,这样…也好…
罗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金眸里没了之前的挑衅,反而多了点难以言喻的平静。他抱着布莱斯特往回走,经过索隆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别吓着她。”
索隆没应声,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
布莱斯特靠在罗肩上,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绿眼里带着点模糊的笑意,像在说“下次再一起看花”。
他攥紧了掌心的花瓣,那里还留着点她的温度。
爱欲是野火,克制是堤坝。可这堤坝总有缝隙,让那点念想钻出来,烧得他心口发烫。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沉沦,只是希望那一天来临时,他能轻轻握住她的手,而不是让她害怕地躲开。
而罗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她越来越平稳的呼吸,低头看了看她口袋里的花瓣。
占有欲像深海的浪,拍打着理智的岸,可他终究只是收紧了手臂,没说一句“别再理他”。
她讨厌被束缚,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哪怕心里的藤蔓早已缠得密密麻麻,他也愿意松开手,陪她在花海里多走几步。
——只要她还在,只要她不消失,这点“自由”,他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