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佛斯号的甲板上摆满了酒桶和食物，彩带在桅杆间飘扬。艾琳娜站在人群边缘，手指不自觉地卷着衣角。这是红发海贼团为庆祝她和贝克曼安全归来而举办的宴会，规模比她想象中盛大得多。
"艾琳！别傻站着！"拉基·路挥舞着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羊腿，油渍溅到他蓬松的胡须上，"尝尝这个！我特意为你留的！"
艾琳娜接过那块明显足够三人份的肉，还没来得及道谢，耶稣布已经搂住她的肩膀："各位！让我们为红发海贼团有史以来最厉害的航海士干杯！"
"干杯！"数十个酒杯在空中碰撞，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闪烁。
艾琳娜的脸颊发烫。从小到大，她总是那个躲在角落的安静女孩，父亲的保护让她几乎不曾体验过这种毫无保留的赞美。她低头咬了一口羊腿，油脂的香气在口中爆开，却尝不出什么味道——她的注意力全在那群正为她欢呼的海贼身上。
"别害羞，习惯就好。"香克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红发在夜晚的火把照耀下如燃烧的火焰，"红发海贼团的传统——每个新成员都会得到这样的欢迎。"
"但我只是临时——"
"艾琳娜，"香克斯打断她，独臂搭上她的肩膀，"在这片大海上，没有'临时'的伙伴。只要你在这艘船上一天，你就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炭落在艾琳娜心上。她想起父亲最后一次拥抱她时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是被爱着的。"
"香克斯船长..."她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来！跳舞吧！"香克斯已经喝得半醉，拉着她加入甲板中央的人群。
艾琳娜笨拙地跟着节奏摆动身体，周围的船员们毫不在意她的生涩，反而鼓励地欢呼。在旋转的间隙，她瞥见贝克曼靠在远处的船舷边，香烟的微光在黑暗中明灭。即使在这样的狂欢中，副船长依然保持着那份冷静的观察力。
几轮舞蹈后，艾琳娜气喘吁吁地退出人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她需要喘口气——这种毫无保留的热情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不习惯热闹？"贝克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递给她一杯清水，在她身边坐下。
"谢谢。"艾琳娜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一阵微妙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手臂，"我只是...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贝克曼没有回应，只是静静抽着烟。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却出奇地舒适。艾琳娜偷偷打量他的侧脸——在月光下，那张总是严肃的面容似乎柔和了些许。
"为什么加入红发海贼团？"贝克曼突然问道。
艾琳娜一怔："是香克斯邀请我的，记得吗？"
"你可以拒绝。"贝克曼转头直视她的眼睛，"以你的航海技术，任何商船或海军都会抢着要。为什么选择留在一艘海贼船上？"
这个问题让艾琳娜陷入沉思。她低头看着杯中晃荡的水面，里面倒映着破碎的月光。
"也许..."她慢慢地说，"因为在这里，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价值不仅限于航海技术。"
贝克曼的眉毛微微挑起。
"在商船上，他们只把我当作会走路的航海仪器。"艾琳娜继续道，"而在这里...耶稣布会问我喜欢什么口味的饼干，拉基·路记得我讨厌青椒，就连你——"她突然住口，脸颊发热。
"我怎么了？"贝克曼的声音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柔和。
"你跳下海救我。"艾琳娜轻声说，"没有人会为了一件'工具'冒生命危险。"
贝克曼沉默了很久，久到艾琳娜以为谈话就此结束。当他终于开口时，声音低沉得几乎融入夜色："你不是工具，艾琳娜。从来不是。"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艾琳娜心中某把锁。她抬头看向星空，突然发现今晚的星辰格外明亮。
"看，天龙座的γ星偏移了2度。"她指着天空，"明天可能会遇到逆流。"
贝克曼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根据云层走向，我更倾向于认为会形成漩涡群。"
"不可能。"艾琳娜皱眉，"夏季这个纬度很少出现漩涡群。"
"伟大航路不遵循常理。"贝克曼吐出一个烟圈，"我赌明天中午前会遇到至少三个漩涡。"
"赌什么？"艾琳娜来了兴致。
"输的人负责清洗整艘船的甲板。"
"成交！"艾琳娜伸出手。
贝克曼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而温暖。这个简单的握手持续了几秒钟，比必要的长了那么一点点。
宴会持续到凌晨。当最后一个船员醉倒在甲板上时，艾琳娜悄悄回到自己的小舱房。这个空间原本是储藏室，被船员们改造成了她的卧室。虽然简陋，但有扇小窗能看到海面。
她刚点亮油灯，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门开了，香克斯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一丝醉意："有时间聊聊吗？"
艾琳娜点点头，船长走进来坐在她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奇怪的是，尽管空间局促，香克斯的存在却让房间感觉更宽敞而非拥挤。
"关于你父亲，"香克斯开门见山，"雷纳德·D·克莱尔。"
艾琳娜的心跳漏了一拍："你认识他？"
"不，但我听说过这个名字。"香克斯的表情变得严肃，"大约五年前，白胡子提过一个被世界政府追捕的历史学者，专门研究空白百年。他说那个人掌握了一些危险的真相。"
"空白百年..."艾琳娜喃喃重复。这是父亲临终前烧毁的资料中提到最多的词汇。
香克斯向前倾身："艾琳娜，你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物品？除了那只怀表？"
"只有一些普通的研究笔记，大部分都被CP特工销毁了。"艾琳娜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有一本书...《海洋志异》，父亲说那是他老师的遗物。"
香克斯的眼睛微微睁大："作者是不是叫奥利维亚·D·索菲娅？"
"你怎么知道？"艾琳娜惊讶地问。
"直觉。"香克斯站起身，明显结束了这个话题，"好好保管那本书。现在，休息吧，明天还要航行。"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贝克曼是个好老师，但别让他太欺负你。那家伙表面冷酷，其实心软得很。"
艾琳娜还没来得及回应，香克斯已经轻轻关上门离开了。她坐在床边，思绪纷乱。父亲、空白百年、D的姓氏...这些碎片似乎能拼凑出什么，但她还缺少关键的连接点。
第二天清晨，艾琳娜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甲板。令她惊讶的是，贝克曼已经在那里等候，身旁放着两把训练用的木剑。
"早。"他简短地打招呼，递给她一把木剑，"基础姿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贝克曼耐心地纠正她的握剑姿势、脚步和挥剑角度。尽管是训练用剑，重量仍让艾琳娜的手臂很快酸痛起来。
"再来。"贝克曼面无表情地说，轻松挡下她软绵绵的攻击，"海军不会因为你的手酸就手下留情。"
艾琳娜咬牙继续。当太阳完全升起时，她已经汗流浃背，但能勉强完成一套基础剑术动作了。
"不错。"贝克曼最终点头，"明天继续。"
"等等！"艾琳娜叫住准备离开的他，"我们的赌约呢？你忘了？"
贝克曼嘴角微微上扬："午饭后见分晓。"
正如贝克曼预测的，中午前雷德·佛斯号遭遇了三处漩涡群。艾琳娜不甘心地拿着刷子和水桶出现在甲板上时，船员们发出善意的哄笑。
"别难过，小艾琳！"耶稣布拍拍她的肩膀，"没人能赢贝克曼的天气赌局！"
"他作弊！"艾琳娜嘟囔着，卷起袖子开始刷洗甲板。
下午，她正在整理航海图时，一本素描本从贝克曼常坐的椅子上滑落。艾琳娜弯腰捡起，几张散落的画纸飘了出来。她本想立刻放回去，却无意中瞥见画上的内容——全是她的肖像。
有她专注研究星象的侧脸，有她在暴风雨中指挥航线的背影，甚至还有她宴会上跳舞时飞扬的发丝。每一笔都精细得惊人，捕捉到了她从未注意过的细节：微微蹙眉时的眉心细纹，思考时习惯性咬下唇的小动作...
最后一张画让她呼吸停滞——那是她熟睡的素描，背景显然是那个荒岛的岩洞。画中的她裹着贝克曼的大衣，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画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签名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家徽：缠绕着玫瑰的剑。
"那是贝克曼家族的标志。"
艾琳娜猛地抬头，香克斯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
"我...我不是故意..."艾琳娜慌乱地整理画纸。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看到了。"香克斯眨眨眼，"不过建议你在他回来前放回原处。那家伙的害羞方式比较...暴力。"
艾琳娜急忙将素描本归位，心跳如擂鼓。贝克曼画她？为什么？什么时候？无数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
当晚，艾琳娜借口研究星象，独自留在甲板上。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夜空中的星辰如钻石般璀璨，但她无法集中精神观察它们。
"天龙座γ星偏移了3度。"
贝克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艾琳娜差点跳起来。自从看到那些素描后，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嗯...是的。"她僵硬地回答，"明天可能会有暴风雨。"
"你看了我的素描本。"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中艾琳娜。她转身面对贝克曼，却见他表情平静，只是眼神比往常更加锐利。
"我不是故意的！它掉在地上，然后——"
"没关系。"贝克曼打断她，"艺术家有权画任何吸引他的主题。"
艺术家？主题？艾琳娜不确定这是否算是一种承认。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那个家徽..."她小心翼翼地问。
"已经不复存在的家族。"贝克曼的语气平淡，却让艾琳娜感到一丝隐痛，"你喜欢星空？"
这个生硬的转折让艾琳娜知道话题结束了。她决定配合他的回避："从小就喜欢。父亲说星辰是航海士最好的朋友。"
"他说的没错。"贝克曼走到她身边，仰头看向夜空，"北极星的位置比昨晚高了1.5度。"
"你也是天文爱好者？"艾琳娜惊讶地问。
"只是经验。"贝克曼点燃一支新香烟，"在海上生活了二十年，你会记住星星的每一个表情。"
就这样，他们站在星空下，讨论着星座、潮汐和伟大航路变幻莫测的天气。之前的尴尬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的默契。
当贝克曼指出仙后座的一个特殊星群时，他的手臂不经意间擦过艾琳娜的肩膀。那一瞬间的接触像一道电流穿过两人之间。艾琳娜假装整理头发掩饰脸上的红晕，而贝克曼则突然对远方的海平线产生了异常的兴趣。
"不早了。"最终，贝克曼掐灭香烟，"明天六点，别迟到。"
"遵命，副船长先生。"艾琳娜微笑着说。
贝克曼离开后，艾琳娜继续仰望星空。她想起那些素描中捕捉到的细节，想起岩洞里他轻声的叹息，想起今晚他谈论星空时眼中罕见的光芒...
也许，只是也许，在这艘奇妙的船上，她找到的不只是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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