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县的事情圆满解决，卢凌风和苏无名又踏上去往洛阳的路上。
卢凌风忽然按住心口。洛阳秋阳暖得不像话，晒得他胸腔里像化开一汪温泉水。
"怎么了？"裴喜君正看见卢凌风无意识扬起的嘴角。
"奇怪..."卢凌风望向城北那片金碧辉煌的殿宇，"总觉得这里有什么在等我。"
苏无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上阳宫。太平公主在洛阳的行宫。"扇面水墨晕染处，恰是牡丹簇拥的宫阙。
一片梧桐叶飘落在卢凌风肩头。他拈起叶片，忽然想起某个雪夜，有人在他掌心写过"洛阳"二字...
烛火幽微，暗影幢幢。
太子李隆基隐在屏风之后，指尖摩挲着一枚白玉棋子，神色晦暗不明。
几名暗探跪伏于地，低声禀报，李隆基唇角微勾，眼底却冷如寒潭。
屏风另一侧，你一身玄色男装，玉冠束发，斜倚在矮几旁，慢条斯理地啜着茶。
“皇兄。”你忽然开口，嗓音清冷如玉击，“你猜，姑母此刻在想什么？”
李隆基轻笑：“她在想，这李家江山，该换个人坐了。”
你抬眸，茶雾氤氲间，她的眼神锐利如刀：
“可惜，这江山……”你指尖轻点案上棋盘，“还得是我们李家人来坐。”
棋子“啪”地落下，杀机毕现。
卢凌风帮太平公主去查案。
洛阳长街，人潮如织。卢凌风正穿过熙攘的市集，忽觉肩头被人重重一撞。
“这位郎君，对不住。”
一道清朗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卢凌风皱眉抬眼，却对上一双含着狡黠笑意的眸子。眼前人一袭青衫，束着男子发冠，腰间悬着长剑，俨然是个俊秀少年郎。
可那熟悉的眼尾弧度，还有袖口若隐若现的鎏金铃铛。
“明……”他刚开口，就被你一把捂住嘴。
“嘘。”假扮男装的你冲他眨眨眼，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呼唤声：“小郎君别跑呀！”“说好要陪我们挑胭脂的！”
卢凌风瞬间了然，二话不说扣住你的手腕，拽着你就往巷子里钻。两人七拐八绕，甩开追来的姑娘们，最终躲进一处茶肆的后院。竹影婆娑，恰好掩住二人的身影。
“怎么沦落到被姑娘们追着跑？”卢凌风指尖却还缠着你的一缕发丝，方才跑得太急，你的发冠有些松了。
你索性扯下发带，青丝如瀑倾泻而下。你笑得肩膀直颤：“谁让我这扮相太俊？刚在胭脂铺子露个脸，就被围住了。”你忽然凑近卢凌风耳边，吐气如兰，“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更让人想欺负。”
檐角风铃叮咚，盖过了某人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卢凌风脸红了。
暮色沉沉，洛阳园内，暗流涌动。
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互相对峙。
两人目光交锋，空气仿佛凝固。
就在这时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骤然炸响！
地面震颤，花木摧折，一头体型骇人的巨熊从园林深处冲出，獠牙森然，双目赤红，直奔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而来！
“护驾！”侍卫们拔刀上前，却被巨熊一掌拍飞，血溅当场。
李隆基脸色骤变，一把拽住太平公主的手臂：“姑姑小心！”
两人迅速退至廊柱后，李隆基目光急转，突然高喊：“卢凌风！带太平公主先走！”
卢凌风原本正与其他人结阵抵御巨熊，闻言眉头一皱，但军令如山，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太平公主。
然而
“唰！”
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掠过，你手持长剑，纵身跃至巨熊面前，剑锋寒光凛冽！
“我李明翊还从来没怕过什么！”你厉喝一声，剑尖直指巨熊咽喉！
巨熊怒吼，巨掌拍下，你侧身闪避，剑锋划破熊掌，鲜血飞溅！
卢凌风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与你并肩而立！
“你怎么来了？！”他低吼。
你嘴角微扬：“怎么，卢大人觉得本宫只会躲在后面？”
巨熊再次扑来，两人身形交错，剑光如电！
你剑走轻灵，专攻熊目咽喉，卢凌风则刀势刚猛，直劈熊腹！
“噗嗤！”
鲜血喷涌，巨熊哀嚎倒地！
你喘息着后退一步，忽然低声道：“卢凌风，我若有个什么……”
卢凌风心头一紧：“胡说什么！”
你却死死盯着他，语速极快：“去找萧临，他有东西给你！”
话音未落，巨熊竟垂死暴起，一爪横扫而来！
“小心！”卢凌风一把揽住你的腰，旋身避开，同时反手一刀，彻底斩下熊首！
“轰！”
巨熊重重倒地，再无生息。
你站稳身形，抬眸看向卢凌风，两人目光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无言。
殿内烛火幽微，药炉咕嘟作响，苦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太平公主躺在锦绣堆中，面色灰败，额上冷汗涔涔，再不见往日凌厉。她死死攥着你的手，指尖发颤，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喘息。
“姑母！”你跪在太平公主身边，声音发紧，手指反握住太平公主的掌心，“马上就好，您撑住……”
你的担忧毫无掩饰，眼底甚至泛起一丝水光，这一刻，你不是运筹帷幄的昭阳公主，不是和太子斗的皇妹，仅仅是一个害怕失去至亲的侄女。
太平公主艰难地抬眼，目光浑浊却仍锐利，像是要看穿你的灵魂。
“明翊……”她嘶哑道，“你……”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袭来，她猛地弓起身子。
你另一手迅速按住太平公主的脉搏，试图稳住她紊乱的气息。
“姑母，别说话，留着力气……”你声音微颤，“您一定会没事的，我发誓。”
太平公主喘息着，目光却缓缓移向在一旁的卢凌风。
她忽然伸出颤抖的左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卢凌风一怔，却未挣脱，任由她枯瘦的指尖摸索过自己的掌心。
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如墨点般嵌在掌纹之中。
太平公主的瞳孔微微一缩，似惊似叹，却终究未发一言。
下一刻，她突然用力，将你的手与卢凌风的手死死按在一起！
你指尖一颤，本能地想要抽回，却被卢凌风反手握住，力道坚定而温热。
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太平公主看着你们，嘴角竟扯出一丝极浅的笑，气若游丝：
“好……好……”
话音未落，她的手倏然垂落，昏死过去。
晨雾未散，卢凌风已站在萧临面前。
萧临似乎早料到他会来，抱臂倚在门框上，神色冷淡：“卢大人，这么早？”
“她让你给我什么？”卢凌风开门见山，嗓音沙哑。
萧临眯了眯眼：“谁？”
“明翊。”
空气凝滞了一瞬。
萧临侧身让他进门，反手合上门扉，才淡淡道：“公主没交代。”
卢凌风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眼底血丝狰狞：“萧临，别跟我玩花样。”
萧临任由他拽着，神色不变：“公主有令，除非她死，否则，我半个字都不能说。”
死。
这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卢凌风心口。
他指节发白，声音却低得近乎哀求：“……如果非要一命换一命，那就用我的。”
萧临一怔。
卢凌风盯着他，一字一句：“我要她活着。”
萧临沉默良久，忽然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晚了。”
“什么？”
“没什么。”萧临不肯再说别的话，转身离去。
萧临手里有卢凌风是景曜和焰翎亲生父亲的证据，但…这种你最后保全孩子的出路。
月色如纱，笼罩着东都洛阳的宫阙。巨熊伏诛，洛阳城重归宁静。
卢凌风接到密令时，指尖微颤。
“昭阳公主召见。”
短短五个字，却让他心跳如擂。
他随引路侍女穿过曲折回廊，踏入一处幽静的庭院。院中无灯，唯有月光洒落，映得池水粼粼，宛如碎银。
你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衣襟半解，正给一个小焰翎哺乳。小景曜正躺在你身侧，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阳光透过纱帘洒落，为你披上一层柔光，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乳香。
卢凌风喉结滚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你，发髻松散，未施粉黛，眼角还带着熬夜的疲惫，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卢凌风？"你抬头，却不见慌乱。你从容地拉好衣襟，将吃饱的小焰翎竖抱起来轻拍后背，"来了啊。"
“殿下。”卢凌风单膝跪地，嗓音低沉。
卢凌风不敢看你。
你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他起身，却见你忽然转身，眸光如刃，直直刺入他眼底。
下一瞬
你一步上前，抬手攥住他的衣襟，踮脚吻了上来！
卢凌风浑身一僵。
他爱你，爱得发狂，却从未想过你会主动。
你的唇柔软而冷，像冬夜里的雪，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甜。他几乎本能地回应，手掌扣住你的后颈，将你压向自己。
然而，就在他沉溺的瞬间
有什么东西，从你的唇齿间渡了过来。
微凉，滑腻，如一条细小的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喉咙。
卢凌风倏然睁眼，却见你已经退开，指尖轻轻擦过唇角，眸光晦暗不明。
“夜深了，请回吧。”你语气平淡，仿佛方才的亲吻不过是一场幻觉。
卢凌风喉结滚动，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咽喉：“殿下，刚才……”
“本宫累了。”你打断他，转身走向内室，背影决绝，“不送。”
你走得极快，衣袂翻飞，像是逃离。
卢凌风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唇瓣。
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可他却莫名觉得……
有什么东西，被永远改变了。
太平公主已经知道卢凌风是她儿子了，你和李隆基回到了长安。
卢凌风和苏无名一行人也回到长安，继续查案。
长安城的喧嚣渐渐平息，卢凌风刚处理完一桩大案，正欲回府复命，却收到太平公主的密信，命他速至“九霄天香阁”一探。
这“九霄天香阁”乃是长安最奢华的酒楼，金碧辉煌，琼楼玉宇，非王侯将相不得入内。太平公主站在参天楼上，唇角微扬，故作神秘道：“那酒楼里……可还有条漏网的大鱼呢。”
卢凌风眉头微皱，心中警觉，但公主既已下令，他只得孤身前往。
踏入天香阁，雕梁画栋间暗藏肃杀之气。他手按刀柄，缓步登楼，每一步都谨慎至极。终于，他停在顶层雅间门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门…
“来了啊。”
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卢凌风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你正端坐案前，面前摆满珍馐美味，金樽美酒映着烛光，衬得你眉眼如画。
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嘴角不自觉扬起，无奈摇头：“殿下这是……戏弄臣下？”
李明翊执起玉杯，轻啜一口，笑意更深：“怎么，太平姑姑让你来，你就真以为有危险？就不能是我……想见你？”
卢凌风踏入时，本以为仍是二人对酌，却不想，屋内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一对快一岁左右的龙凤胎，正趴在软毯上咿咿呀呀地玩着一只布老虎。
卢凌风哑然，随即低笑一声，大步上前，在你对面坐下：“那臣今日，便陪殿下好好饮一杯。”
你倚在窗边，唇角含笑，轻声道：“中秋那日你公务缠身，今日……我们补上。”你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带上他们。”
他喉结微动，两个孩子好奇地望过来，景曜和焰翎甚至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那一瞬，卢凌风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塌陷，又柔软得不像话。
窗外，长安夜色如墨，而楼内，烛影摇红，暗香浮动。
卢凌风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莹润的白玉环，轻轻放在你掌心：“此玉无瑕，如月之满……愿你……世间…，再无分离。”
你眸中微光闪动，从袖中取出一对精巧的鎏金错银铃铛，铃身镂刻着缠枝莲纹，轻轻一晃，清音袅袅。
“西域进贡的‘相思铃’，一只系于我的裙角，一只系于你的刀鞘。”你将其中一只铃铛系在卢凌风的佩刀上，“从此你行至何处，我都能听见你的声响。”
烛影摇红，满桌的佳肴早已被冷落一旁。你忽然从袖中取出两枚精致的鎏金骰子，在指尖灵巧一转，笑吟吟地望向卢凌风："可还记得当年，你输给我的那局双陆？"
卢凌风挑眉，伸手便要去夺："那分明是你使诈。"
你早有防备，一个旋身躲开，却不妨怀中的小女儿焰翎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骰子。兄妹俩顿时被这亮闪闪的小物件吸引，咿咿呀呀地争抢起来。
"看来有人要抢庄了。"卢凌风大笑，索性将景曜举到肩上，"不如我们换个玩法，看谁先哄得这小祖宗笑出声？"
"怕你不成？"你将骰子系回腰间，忽然从案上拈起一块桂花糕，在焰翎眼前晃了晃，"翎儿看，月宫的小兔子跳出来啦…"说着手腕轻翻，糕点在她指间忽隐忽现。小丫头瞪圆了眼睛，突然咯咯笑出声，露出两颗乳牙。
景曜见状急得在卢凌风肩上蹬腿，卢凌风会意，当即托着景曜转起圈来。孩童清脆的笑声惊动了檐下的铜铃，叮叮当当混着你和卢凌风的欢笑，连窗外那轮明月都似乎跟着晃了晃。
鎏金骰子不知何时滚落在地，映着烛光静静躺在绒毯上。此刻什么朝堂纷争、边境烽火，都远不及这一室春光。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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