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他们的顾虑。
即便父亲母亲之前在通话中告知过陶喜的存在,可是从未见过面,与陌生人别无两样,却又比陌生人多了一个"妹妹"的身份。
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妹妹,终究没有多少实感,不厌恶却也没多喜欢。
但这不妨碍他们尽到一个好哥哥的职责。
我太了解他们了,这一刻他们的想法我都能猜到。他们的顾虑我都能理解且接受。
没关系,慢慢来吧。
——他们很快就会接受我的。
意料之中的,孔卿逸神色平淡,孔喻神色却明显比刚才柔和,他微微立起身对着我招手。
"近一点让我看看。"
这却是意料之外的一句话,这一世初见面孔喻明显比上一世对我更感兴趣,这是一件好事。
他对我主动展示出了好奇与亲近,这代表他会更轻易的接受我这位外来的妹妹的身份,那么我们会更快地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
我立刻凑过去,在他的身前蹲下。
我微微仰着头,眼睛直视着孔喻,头顶的灯光微微刺目。
天花板上嵌着价值不菲的,工艺繁杂的西洋链坠珠宝吊灯,血红色的宝石由细小的珠链串着。
珍珠颗颗饱满润泽,一帘一帘地向下垂着,闪闪其灼,幻若星河。
透明的水晶与红色的宝色相呼映衬,白色明亮的灯光投下来,恰如其分的点缀了无色透明的水晶。
折射出不规则,细细碎碎的色彩,晃人眼球,近乎迷幻。
他用一双温润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我,视线缓缓地扫过我的脸庞,细节都被他看得仔细。
余光里,我察觉到孔卿逸似是也在看着我。
一种奇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直至心灵。我有预感,这一世比上一世更加的顺利。
孔喻细细地打量了我一阵,刚才一直淡淡的神色此刻才稍稍柔和了些,他握住我的手稍微一用力就将我提至他身旁的沙发处坐下。
"坐着和我们聊聊吧。"
孔卿逸也开口:"不用紧张,我们又不吃人。"
话虽这样说,但是孔卿逸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从未偏移过,我感觉不到恶意却也觉得没有多少善意。
仿佛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将视线刚好停在我身上而已,不强烈但又忽视不了它的存在感。
孔喻:"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谢谢二哥哥。"
手中被孔喻塞进一杯温热的花茶,我象征性地浅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滑进嘴里,湿热的口腔瞬间被花茶淡雅的清香席卷包裹。
舌尖卷过溜进嘴里的细碎花瓣,自身残余的清甜萦绕其中,又带着些许干涩,清香过境后又迅速涌上回甘。
加上薄荷叶的点缀,空腔里像是被涤荡过一般的清新,我感觉我说话时吐出的气息都是香甜的。
我端着茶杯默默嘬饮起来,耳朵只听得身旁孔喻突然轻笑出声。
孔卿逸:"我们先来聊聊你手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
这下我总算知道孔卿逸为何一直盯着我看了……
一个外表看似单纯幼稚的乖乖女手腕上为何会有一条突兀且丑陋的伤疤呢?
在他们眼里,我是一名无人疼爱的孤女,长期生活在孤儿院里,不与外界接触,也不与外界之人交流,故而养成的性格也应该是孤僻的。
所以当我被带出那狭小的一方天地后,面对这些我原本没有机会接触的人与物时,我就应该是茫然的,怯懦的,胆小的,自卑的。
这里的人都比我有见识,出身高贵,博学又多识,眼界广阔,野心勃勃,自诩高人一等。
所以面对他们时,我就应该乖巧听话,谨言慎行,且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我应如同我的名字一般,万般讨喜。
他们会在心里自动放大我的弱势,然后下意识里就将我归为弱势那一方。
又或许,他们本就没有想过我有胆量去招惹别人,所以也就不存在会有勇气去反抗他们。
所以,在几种可能会在手腕上留疤的选项里,他们只会偏向那一种。
——我被人欺负了。
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何一个乖乖女身上会有一条与她身份特质完全相违背,突兀的伤疤。
不用我明说,他们心中自会有定夺。
我无意去遮掩,田柾国派人送来祛疤的药膏也被我扔在角落里生灰。也不惶恐别人是否会注意到我手腕上的伤疤。
若有人询问时我只会有一种回答。
"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