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时风吟（一）

江南的梅雨总是缠绵,沈云深站在美术馆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助听器边缘。玻璃上的雨痕将远处的雷峰塔晕染成水墨画,他望着展厅中央被白绸遮盖的《听雪》系列,耳畔的寂静突然被一阵音浪刺破。

“隔壁音乐厅在开演唱会?”助理小陈看着突然震动的手机,“听说是个富二代小歌手…”

话音未落,旋转楼梯传来清脆的脚步声。沈云深转身时,正撞见抱着奶茶杯和玫瑰花的青年跌进雨帘。湿透的白村衫贴在腰线上,那人甩了甩滴水的栗色卷发,琥珀色瞳孔在展厅灯下泛起碎金,“哇!这组《千峰翠色》的晕染绝了!”

声波撞在耳蜗里像跳跳糖,沈云深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他看见青年胸牌上龙飞风舞的“江星遥”,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投稿demo里,那段让他整夜失眠的吟唱。

“是真的吗?”江星遥突然抓起他的手腕,冰凉的颜料盘贴上掌心,”听说凝视《听雪》超过三分钟的人,都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玫瑰香气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沈云深这才发现对方睫毛上还沾着舞台的亮粉。

快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次日热搜炸开时,江星遥正趴在沈云深画室的地毯上啃西瓜。他戳着手机里被疯狂转发的九官格,“沈老师你看。“

他吐出两颗黑粒，指尖沾着西瓜汁在素描本上画音符，”他们说，我们是“破碎感画家与阳光少年歌星的文艺复兴式爱情“哎！”

沈云深摘下助听器擦拭水雾，却在对方凑近时清晰看见动的唇形：“其实那天我听见了一一你调松节油时哼的旋律了，是我写的《碎玉》对吧？”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江星突然握住他沾着钴蓝的手指，“要合作吗？用你的眼睛，我的声音。”

窗处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江星遥蹦到电子琴前弹出一串琶音，阳光在他发梢间流淌成鎏金的河。沈云深望着画架上未完成的肖像，终于明白那抹总也调不准的琥珀色，原来要混着心跳的频率。

梅雨季的杭州氤着青苔气息，他盘腿坐在老榆木画案上，看沈云深用刮刀将孔雀石颜料碾成细浪。突然注意到每当窗外有车辆经过，那人握着画框的指节就会微微泛白。

“这个频率很难受吗？”他跳下桌子，赤脚踩上柚木地板。未干的群青色颜料蹭在脚踝，像条幽蓝的小蛇。

沈云深手抖了抖，钛白颜料点在宣纸上，“什么？”

“重型卡车经过时是二十赫兹左右的次声波，”江星遥的脚掌贴在地面，“虽然人类听不到，但会到起内脏共振。”他忽然握住画家沾满颜料的手按在自己的喉结。“现在我在“沈“这个音，能感受到震动吗？”

沈云深想抽回手，却被青年眼里跳动的星子定住。掌心传来蜜蜂振翅般的颤动,混着皮肤下汩汩的血流,让他想起昨夜修改十三稿的《听雪》——那些始终调不准的冰蓝。

“嗯。”他很模糊地应了声,在素描本上写字的力道几乎要划破纸背。

江星遥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颗太妃糖,自故自地说,“第一次来画室就发现了,你总盯着我说话时的奶茶吸管。”

糖纸在晨光中哗啦作响,“知道吗?”他说，“吸管在热饮里浮沉的幅度,和声带震动频率是一样的。”

沈云深看着青年在玻璃窗呵气画出的声波图,突然被塞进颗融化的糖。甜腻的焦糖裹着海盐颗粒,在舌尖滚成温热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