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厚重的水晶,透明,却沉重得令人窒息。穹顶高悬的冷光灯泼洒下毫无温度的白光,将被告席上那个男人的轮廓切割得愈发锋利逼人——云承宇。
顶级Alpha,这三个字本身就是权势与力量的代名词,此刻却成了悬在沈醉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坐在原告席,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生长在绝壁上的孤竹,试图用这份倔强撑起摇摇欲坠的镇定。然而,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泄露着主人极力压抑的惊涛骇浪。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汗意,被昂贵的西装裤面料无声吸走,只留下一片冰凉。
沈醉的目光,无法自控地掠过那宽大的橡木桌,落在对面。云承宇姿态甚至称得上闲适,昂贵银灰色西装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手腕和名贵的腕表。他指骨分明的手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笃。笃。笃。
那声音不响,却像一柄小锤,精准地凿在沈醉紧绷的神经末梢上,凿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每一次轻叩,都让他想起那天奢华的商业晚宴,水晶吊灯流转的光晕下,云承宇陡然猩红的眼,粗重的喘息,以及那骤然失控、如同雪崩般席卷了整个空间的顶级Alpha信息素——冷冽如万年冰川的雪松气息,裹挟着摧毁一切的暴烈力量,瞬间撕裂了衣香鬓影的假面,将所有秩序碾得粉碎。
而导火索,正是他沈醉亲手研发、即将推向市场的那款划时代Omega抑制剂——“宁息”。
“原告代理人,请继续陈述。”法官的声音平直,不带丝毫波澜,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法庭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沈醉的律师清了清嗓子,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直指被告席:“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宁息’作为一款通过全部安全测试、拥有完善临床数据支持的Omega抑制剂,其有效性与安全性毋庸置疑。而被告,云承宇先生,在‘宁息’发布会现场所表现出的极端失控行为,并非产品缺陷所致!”
律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沉痛的控诉意味:“其根本原因,在于被告自身存在极其罕见的、对Omega信息素的严重过敏反应!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生理缺陷,正是这种缺陷,在特定环境下被触发,才导致了后续的悲剧性场面!我方认为,被告不仅无权向我的当事人沈醉先生及其公司索赔,反而因其失控行为,严重损害了‘宁息’的商业声誉与市场前景!我方要求被告公开道歉,并赔偿由此带来的一切经济损失!”
“荒谬!”
云承宇的代理律师猛地站起身,几乎要拍案而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嘲弄:“过敏?对Omega信息素过敏?这简直是本世纪最荒谬的笑话!一个顶级Alpha,天生就该是信息素的主宰者,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东西过敏?法官大人,原告方这是在用天方夜谭来掩盖其产品存在的致命缺陷!是在污蔑我的当事人!”
激烈的辩驳在肃穆的法庭内碰撞,空气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发出无声的尖啸。旁听席上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风暴的中心——那个始终沉默的Omega原告身上。沈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的重量,探究的、怀疑的、幸灾乐祸的……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他看似平静无波的表象之下。
就在这时,被告席上那一下下敲击桌面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停了。
沈醉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抬眼,正正撞入一双深不可测的寒潭之中。云承宇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隔着数米的距离,隔着冰冷的空气,隔着喧嚣的指控与辩护,那双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了他。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控,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精心构筑的所有防线。
一股寒意顺着沈醉的尾椎骨急速窜上,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沈醉看着云承宇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猛兽锁定猎物时,露出的冰冷而笃定的宣告。
沈醉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能再等了。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孤注一掷,都压在这一刻!
“法官大人!”沈醉的声音陡然响起,清越,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动作快得惊人,甚至带倒了原告席上的一支笔,金属笔身滚落地面,发出清脆刺耳的“当啷”一声。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聚焦下,沈醉的手指已经精准地探向自己后颈。
那里,一枚边缘微微卷起的、半透明的抑制贴,如同最后的护身符,紧紧贴覆着他最脆弱的腺体。没有丝毫迟疑,沈醉的指甲抠进边缘,猛地向下一撕!
“嘶啦——”
粘胶被强行剥离皮肤的细微声响,在落针可闻的法庭里,竟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一股馥郁到极致、甚至带着某种糜烂甜香的晚香玉气息,如同被打翻的香水瓶,又如同骤然炸开的无形气浪,轰然爆发!那香气浓烈、缠绵,带着Omega信息素特有的、直击灵魂深处的诱惑力,霸道地、蛮横地冲破了法庭原有的肃穆气息,疯狂地弥散开来,瞬间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呃啊!”旁听席上,一个意志力稍弱的Beta猛地捂住口鼻,脸色涨红,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涣散迷离。几个Alpha陪审员的身体骤然绷紧,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眼神深处不受控制地掠过一丝狂躁和渴望,又强自按捺下去,显得异常狼狈。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死死钉在沈醉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后颈那片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肌肤上。那处皮肤因为常年被抑制贴覆盖,显得格外细腻、苍白,微微泛着一点被撕扯后的红痕,脆弱得如同上好的薄胎瓷器。那浓郁的晚香玉气息,正是从这片脆弱的源头,汹涌澎湃地散发出来。
沈醉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巨大的生理反应正猛烈冲击着他。腺体暴露在充满各种Alpha气息的法庭空气中,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神经末梢,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麻痒和空虚感。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的声音维持住平稳,那平稳之下,是强行压抑的、不易察觉的颤音:
“请看!这就是证据!云承宇先生所谓的‘失控’,并非因为‘宁息’,而是因为他对纯粹的、未加抑制的Omega信息素本身,存在致命的过敏反应!”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利箭,越过混乱的空气,精准地射向被告席:“一个正常的Alpha,在如此浓度的信息素冲击下,即便有不适,也绝不可能出现他当日在晚宴上那种狂暴的、完全丧失理智的极端状态!只有生理性的过敏,才会引发那种灾难性的后果!法官大人,事实胜于雄辩!”
整个法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方才的喧哗辩驳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大脑似乎都在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的信息素冲击和沈醉那石破天惊的指控下,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和宕机。
法官扶在法槌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眉头紧锁,目光在沈醉那片暴露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后颈肌肤和被告席之间惊疑不定地逡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告席上,一直姿态闲适、仿佛置身事外的云承宇,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拔地而起的险峰,瞬间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将法庭内弥漫的晚香玉气息都逼退了几分。他银灰色的昂贵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动作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与从容。
然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却如同寒夜里骤然被点燃的冰川,燃起了两簇幽暗、危险、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兴味的火焰。那火焰穿透空气,牢牢锁定了沈醉因强忍不适而微微泛红的眼角,锁定了那片暴露在空气中的、脆弱的腺体。
他的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不再是宣告,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欣赏。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天生的权威,瞬间碾碎了法庭内所有的窃窃私语和惊疑不定:
“法官大人,”云承宇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既然沈醉先生如此慷慨地,以自身为证,完美地论证了他对我信息素过敏体质的诊断……”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沈醉瞬间僵硬的身体,最终落回法官惊愕的脸上,缓缓吐出石破天惊的下一句:
“那么,基于此确凿无疑的‘生理缺陷’,为了有效控制其对公共安全构成的潜在威胁……我,云承宇,在此正式向法庭提出申请——”
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狩猎般的专注,再次精准地攫住了沈醉骤然失色的脸庞,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申请与沈醉先生缔结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契约。由他,作为我的法定伴侣,通过永久标记,彻底解决这一‘生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