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网络”的霓虹招牌在城南略显破败的街角亮起，与周围发廊、录像厅的暧昧灯光格格不入。三十台崭新的“大脑袋”电脑整齐排列，机箱风扇的嗡鸣混合着少年们兴奋的呼喊和键盘的敲击声，成了这条街最独特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新塑料、灰尘和汗水的味道。
陈默站在略显狭窄的吧台后面，目光扫过座无虚席的大厅。他的“星火会员系统”成了制胜法宝——预存费用打折、积分兑换上网时长、专属游戏存档服务，这些来自未来的理念在1998年如同降维打击。穿着校服的学生、刚下班的年轻工人，甚至附近几个偷偷溜出来的小老板，都成了这里的常客。收银机清脆的叮咚声如同最美妙的乐章，预示着第一桶金的顺利回流。
“默哥！服务器又满了！排队的人堵门口了！”王涛抹着汗跑过来，脸上是痛并快乐着的表情。
陈默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波澜，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生意火爆是好事，但也意味着树大招风。他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吧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方盒的角度，那东西伪装成普通稳压器，一根极细的线缆蜿蜒着没入天花板夹层——那是他斥“巨资”从特殊渠道弄来的日本进口微型监控探头。这个年代，监控还是银行金库的专属，没人会想到一个破网吧会装这东西。他记得前世周浩惯用的下三滥手段，不得不防。
钱如流水般进来，陈默毫不犹豫地将大部分利润再次投入。机器数量翻倍，又租下隔壁打通，规划出更舒适的对战区。他亲自调试优化局域网，让《红警》、《星际》的对战延迟降到最低，吸引了更多硬核玩家。“星火”的名声如同野火，迅速在年轻人中蔓延。
这天下午，一辆低调却气派的黑色奥迪A6停在了“星火”门口，与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目光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感，随意地扫了一眼略显喧嚣的网吧招牌和进出的年轻人，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徐天雄。陈默前世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见过的名字，本省资本圈真正的幕后大鳄之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天雄并未进入嘈杂的大厅，而是在门口站定，目光似乎穿透玻璃，落在了吧台后那个穿着普通T恤、正低头调试服务器的少年身上。他的视线在陈默的侧脸停留了数秒，尤其是在他耳廓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形似月牙的旧疤痕处停顿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随即，他的目光又被陈默手边一张画满了网络拓扑结构和会员增长曲线的草稿纸吸引。
“有点意思。”徐天雄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转身对随行的助理低声吩咐了几句，助理立刻点头，快步走进了网吧。
片刻后，陈默被请到了街对面一间安静的茶室包间。徐天雄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品着茶。
“陈默？”徐天雄放下茶杯，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徐先生。”陈默不卑不亢地坐下，心中念头飞转。徐天雄的出现，是福是祸？前世此人以眼光毒辣、手段凌厉著称，但也极其护短。
“你的‘星火’，模式很新。”徐天雄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刀，“我看重的不是这几十台电脑，是你这套会员体系背后的用户粘性和未来可能的线上延伸空间。互联网是风口，你踩得很准。”
陈默心中微凛，果然是大鳄，一眼看到了本质。“徐先生过奖，小打小闹，混口饭吃。”
“小打小闹？”徐天雄轻笑一声，“能让我亲自跑一趟的，可不多。直说吧，我投一百万，占股30%。后续资源，看发展。”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这已是天大的恩赐。
一百万！在1998年绝对是天文数字！足以让“星火”瞬间鸟枪换炮，甚至开启连锁！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徐天雄的钱是好拿的？他的资源更是双刃剑。
“徐先生厚爱。”陈默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徐天雄对视，“钱是好东西。但我更想知道，徐先生看中的，除了‘星火’，还有什么？”
徐天雄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对陈默的冷静和直接提问有些意外。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目光再次扫过陈默耳下的疤痕，语气莫测：“年轻人，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你只需要知道，这笔投资，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签了它，你的‘星火’，明天就能燎原。”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投资意向书被助理推到陈默面前。
陈默看着那薄薄的几页纸，感觉重逾千斤。签，意味着背靠大树，但也可能卷入更深的漩涡。不签，单凭自己，发展速度必然受限，难以应对可能到来的狂风暴雨。他想到了医院里刚做完第一次介入治疗、病情暂时稳住但后续费用依旧高昂的父亲，想到了虎视眈眈的周浩。
他拿起笔，指尖冰凉。在签下名字的前一刻，他抬起头，直视徐天雄：“徐先生，股份我可以接受。但我有个条件，‘星火’的日常经营决策权，必须在我手里。”
徐天雄定定地看着他几秒，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好！有胆色！可以。只要你能让我的投资增值，随你怎么折腾。”他挥挥手，示意助理处理后续。
陈默签下了名字。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星火”和他自己，都踏上了一条更快但也更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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