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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雨幕诀别

废后不争,陛下却悔了

晨雾像化不开的牛乳,笼在宫墙上。沈清澜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踩着自己的影子。水雾打湿了她鬓角的碎发,黏在脸上有点凉。昨晚那件素色布裙还没干透,肩胛骨抵着粗糙的衣料,磨得生疼。

她走得不快,膝盖在冷宫跪久了落下的毛病,阴雨天就疼得钻心。可她没停,怀里那方叠成四折的出宫手令,被体温烘得暖融融的。那是三个月前,她托徐大人偷偷办的。当时老尚书揣着密信来冷宫,枯树皮似的手直哆嗦:"娘娘再忍忍,太傅们正联名上书..."

她只摇了摇头,把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塞进他袖袋。如今想来,幸好那时留了后手。

"站住!"

两个侍卫横剑拦住去路。宫门口的石狮子在雾里像团灰扑扑的影子,露水顺着狮爪尖往下淌。沈清澜抬手拢了拢乱发,酸枣木簪子硌着掌心,她将那份早准备好的手令递过去,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纱。

侍卫队长接过手令,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反复翻看那方黄绫,又抬头打量沈清澜。眼前这女人穿得还不如宫里的粗使宫女,发间除了支木头簪子,连半点珠翠都没有。可那张素净的脸上,那道从眼角划到下颌的疤痕,他认得。

三年前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被疯狗咬了脸,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后来听说这位娘娘害了失心疯,往龙裔胎像上扎针,被陛下废了扔进冷宫。怎么今儿穿着囚服似的衣裳,拿着放人手令要出宫?

"此乃内务省签发的正规手令。"沈清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韧劲,"诸位若不信,可去查验印鉴。"

侍卫们面面相觑。手令上的朱砂印鉴鲜红欲滴,"内务省印"四个篆字清晰可辨。可放一位废后出宫?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队长咬咬牙,刚要开口让人去请示,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雾里传来。

"让开!都给本宫让开!"

明黄轿帘被猛地掀开,苏婉晴扶着宫女的手下来。她穿了身石榴红的宫装,头上插着支凤凰步摇,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叮当乱响。看见沈清澜站在宫门前,她眼睛立马红了,三步并作两步扑上来就要抓她胳膊。

"姐姐!你要去哪儿啊?"苏婉晴的指甲涂得殷红,眼看就要碰到沈清澜的衣袖,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陛下找你找得快疯了!你怎么能...能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啊!"

这话喊得又尖又亮,像是特意说给周围的侍卫听。沈清澜看着她眼眶泛红的模样,突然想起五年前选秀的时候。那会儿苏婉晴还是浣衣局的小宫女,跪在地上给她请安,头上连朵像样的花都没有。

"抛夫弃子?"沈清澜轻轻笑了,笑声混着雾气散开来,"苏婕妤是说那个三个月就没了的龙裔?还是说楚明翊根本没碰过的我这个'废后'?"

苏婉晴的脸"唰"地白了。她没想到沈清澜敢在大庭广众下说这种话,手指紧紧攥住帕子,指节泛白。侍卫们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谁都知道当年皇后被废的罪名就是"魇镇龙裔",可龙裔根本没生下来。

"你胡说!"苏婉晴突然拔高声音,指着沈清澜身后,"你敢说这些东西不是你偷的?来人!把这些赃物抬上来!"

四个小太监抬着两口大木箱过来,往地上重重一放。箱盖敞开着,里面全是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在晨光下闪得人眼晕。苏婉晴冷笑一声,从里面拎出件织金孔雀氅:"这可是贡品云锦,整个皇宫只有三件,你说不是你偷的,难道是它自己长腿跑到冷宫去的?"

沈清澜看着那件眼熟的孔雀氅,想起去年冬天,楚明翊第一次踏足冷宫时的情景。那时她正发着高烧,躺在稻草堆上胡话连篇。他坐在床边看着她,身上就披着这件孔雀氅,金羽在烛火下闪闪烁烁。

"冷不冷?"他突然问了句。

她没应声,只觉得那氅衣上的龙涎香呛得她头晕。后来她烧退了,那件孔雀氅却留了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底。现在想来,哪里是留下的,分明是他故意放在那儿,等着人来"查"的。

"苏婕妤记性倒好。"沈清澜弯下腰,从箱底抽出张鹅黄色的纸,上面盖着内务府的戳子,"这件孔雀氅是去年冬月十七日,陛下赏给冷宫...哦不,赏给臣妾的。还有这些玉如意、金步摇,"她一件一件往外拿,每样东西底下都压着张赏赐清单,"都有陛下的亲笔御批。倒是苏婕妤,私闯废后居所,翻动宫闱赏赐,该当何罪?"

苏婉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那些清单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她早就收买了冷宫的太监,把这些东西偷偷搬到沈清澜的住处,就是为了坐实她"偷窃宫物"的罪名。谁知道这女人居然留着所有赏赐记录!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苏婉晴气急败坏,抬手就要打沈清澜巴掌,"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你偷的!侍卫!还不把这个叛逃的罪妇拿下!"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刚才那几张清单上的字迹,确实是当今圣上的笔迹。这俩人都是陛下枕边人,他们这些当差的,夹在中间哪敢随便站队。

"怎么回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雾里传来。沈清澜猛地抬头,看见楚明翊穿着身玄色常服,骑着匹乌骓马站在不远处。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下还有青黑,显然是一夜没睡。

苏婉晴见状,立刻腿一软就往地上跪:"陛下!您可来了!姐姐她...她要偷了宫里的东西跑出去啊!"她边哭边往楚明翊身边爬,裙摆上沾了泥也不在乎,"臣妾好心来劝,她还打臣妾..."

楚明翊根本没看她,目光死死锁在沈清澜身上。她站在晨光里,发间那支廉价的酸枣木簪被照得发亮。他记得那支簪子,是刚入宫那年,她偷偷跑出东宫买回来的。当时她攥着簪子藏在袖袋里,生怕被他发现。他那时候正心烦,看见她那副样子就来气,冷冷说了句"下贱玩意儿,配不上东宫",把她气得眼圈通红。

后来他当了皇帝,赏了她无数金银珠宝,可她从没戴过。他以为她是赌气,现在才明白,有些人心里认定了一件东西,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了。

"陛..."沈清澜刚要开口,就被楚明翊打断了。

"手令。"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她面前。玄色衣料上还沾着晨露,带着股清冽的寒意。沈清澜把那方黄绫递给他,他却没接,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道疤上。

三个月前,苏婉晴在他面前疯疯癫癫地说,是她划花了沈清澜的脸。当时他不信,摔碎了御书房所有的瓷器。直到后来他去了冷宫,看见她藏在枕头下的药瓶,看见她半夜疼得咬着帕子流泪,他才不得不信。

苏婉晴说的那些谎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一根扎进他心里。

"清澜..."他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想起昨夜在冷宫里,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平静地说"再也不要见面了"。那声音很轻,却像把冰锥,把他的心剜了个大洞。

沈清澜看着他停在半空的手,突然笑了。她退后半步,从发髻上拔下那支酸枣木簪。簪尖很钝,但划破皮肉还是足够的。血珠子立刻涌了出来,顺着她的食指往下滴,滴在她怀里那份和离书上。

"楚明翊,"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道疤,是你赐我的。"
 血珠落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
 "五年冷宫,是你给我的。"
 第二朵,第三朵...
 "沈家满门抄斩,是你判的。"
 血珠连成了线。

楚明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抓住她流血的手指,却被她猛地甩开。沈清澜把染血的手指按在和离书末尾,一个清晰的血手印凭空出现。

"这份和离书,"她举起血书,迎着晨光,"你签不签,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笑声在宫门前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解脱,"从今往后,你是九五之尊也好,孤家寡人也罢,都与我沈清澜无关!"

和离书从她手中飘落,像只折翼的蝶,正好落在楚明翊脚边。鲜红的血手印刺得他眼睛生疼,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陛下!不能放她走啊!"苏婉晴哭喊着抱住楚明翊的腿,"她走了...她走了谁来照顾陛下啊!"

楚明翊没有低头看她。他盯着沈清澜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厚重的宫门。晨雾渐渐散去,外面隐约传来市井的喧闹声,那是他从未给过她的人间烟火。

"让她走。"

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侍卫们愣住了,苏婉晴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您说什么?"

"我说,让她走!"楚明翊突然嘶吼起来,声音在宫墙上撞出嗡嗡的回响。他猛地推开苏婉晴,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重重撞在石狮子上。

沈清澜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宫门缓缓打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沈清澜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楚明翊突然感觉手心一疼。他低头看去,那半块一直攥在手里的同心佩,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了。鲜血从裂缝里渗出来,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正好落在脚边的和离书上,与沈清澜的血手印融在一起。

那是五年前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后来她被废时,他派人去搜,只找到这半块。他以为是她扔了,现在才明白,她是把它藏起来了。就像藏起她对他的那些心思,藏了整整五年。

沈清澜站在宫门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在晨光中透着一股沉闷的赭红色,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楚明翊的身影小得像个黑点,他还站在原地,背对着她,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赶紧抬手擦掉,她深吸一口气,朝着远处喧嚣的早市走去。豆浆油条的香气飘过来,混着雨后湿润的泥土味,让她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楚明翊直到看不见沈清澜的背影了,才缓缓蹲下身。他捡起地上的和离书,血手印已经发黑,却依然刺眼。手心的玉佩裂得更厉害了,尖角硌进肉里,疼得他麻木。

"陛下..."苏婉晴小心翼翼地凑近,想扶他起来。

"滚。"

一个字,冷得像冰。苏婉晴吓得后退几步,看着楚明翊通红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陌生。他一直冷着脸,可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碎掉了,再也拼不回来了。

远处传来上朝的钟声,笃笃笃敲在楚明翊心上。他缓缓站起身,握着那半块染血的同心佩,转身往宫里走去。背影颀长却佝偻,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刀尖上。

沈清澜站在街角的豆浆摊前,看着热气腾腾的豆浆从粗瓷碗里冒出来。她摸了摸袖袋,里面只有几个铜板,还是当年偷偷攒下的。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看着她笑道:"姑娘要点什么?豆浆油条刚出锅的。"

她笑了笑,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一碗豆浆,两根油条。"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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