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石板路被晨光晒得暖烘烘的，可沈清澜的脚底板还是觉得凉。她提着简单的樟木箱走在宫道上，箱子角偶尔擦过路边的砖缝，发出轻微的刮擦声。两侧的宫墙高耸入云，把天空切割成狭长的形状，像极了她这些年在宫里的日子。
"娘娘，前面就是西华门了。"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小声提醒。这是楚明翊特意派来"护送"她的人，明着是照顾，暗着是监视。
沈清澜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她知道这条路走到头，就是宫外的世界。十年了，从十五岁嫁入东宫，到如今二十四岁被废，整整九年时光，就耗在了这朱红宫墙之内。
"沈清澜！"
熟悉又带着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清澜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回头。她继续朝前走，手里的樟木箱似乎越来越沉。
楚明翊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还是那么烫，烫得沈清澜像被火燎了一样想躲开。
"你就这么急着走？"楚明翊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昨天在偏殿站了一夜，想了无数种挽回的方法，却没想过她今天一早就急着离开。
沈清澜终于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陛下不是已经下了废后诏书吗？臣妾留着，碍眼。"
"碍眼？"楚明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甩开她的手，"沈清澜，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朕这九年来对你如何？"
沈清澜被他甩得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冷冷地看着他："陛下对臣妾自然是'恩重如山'。冷宫三年，断药流产，兄长冤死......这些，臣妾没齿难忘。"
楚明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这些事确实是他的错，他无可辩驳。
"苏婉晴的事，朕已经查清楚了。"楚明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当年的事，都是她一手策划的。朕已经下旨重审沈将军的案子，很快就会还沈家一个清白。"
"清白？"沈清澜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兄长的性命都没了，一个清白又有什么用？陛下是想让臣妾感激涕零吗？"
楚明翊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心疼得厉害。他想伸手帮她擦去，却被沈清澜偏头躲开。
"陛下若是没别的事，臣妾就先走了。"沈清澜转过身，继续朝西华门走去。
楚明翊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头一阵刺痛。他突然冲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清澜，别走！再给朕一次机会，好不好？朕知道错了，朕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沈清澜身体僵住，一股熟悉的龙涎香扑鼻而来，让她想起那些曾经温存的夜晚。可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都像是一把把尖刀，刺得她体无完肤。
"陛下放手吧。"沈清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楚明翊抱得更紧了，滚烫的泪水滴在沈清澜的颈窝："没有结束！只要朕不放手，就永远不算结束！清澜，你忘了我们当年的誓言了吗？你说过要陪朕一生一世的......"
"誓言？"沈清澜自嘲地笑了笑，"陛下也信誓言？当年陛下说只爱臣妾一人，可结果呢？陛下说会给臣妾幸福，可臣妾得到的是什么？"
楚明翊语塞。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沈清澜，可他真的不能没有她。这九年来，沈清澜早已刻进了他的骨血里，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清澜，朕知道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楚明翊哽咽着说，"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只要你别走，好不好？"
沈清澜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楚明翊的怀抱："陛下放开臣妾！"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清澜和楚明翊同时回头，只见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个身着蟒袍的男子朝这边跑来。
"陛下！不好了！"那男子跑到楚明翊面前，气喘吁吁地说，"苏家旧部在午门聚集，说要......说要为苏贵妃讨回公道！"
楚明翊脸色骤变："一群反贼！朕亲自去会会他们！"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抱着沈清澜的手。沈清澜趁机挣脱出来，提着樟木箱，头也不回地朝西华门走去。
楚明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可眼下的情况，他又不得不去处理。
"来人！"楚明翊厉声喝道，"护送废后出宫！"
说完，他转身跟着那男子朝午门走去。龙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背影看起来孤寂而决绝。
沈清澜走出西华门的那一刻，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困了她九年的牢笼，心里五味杂陈。
"娘娘，我们去哪儿？"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沈清澜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去江南。"
江南，那是她和兄长小时候最想去的地方。那里有清澈的河流，有美丽的花草，还有自由自在的空气。
就在沈清澜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小姐！"
沈清澜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忠是沈家的家仆，当年沈家出事后，他就失踪了，沈清澜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小姐，我是特地来接您的。"阿忠激动地说，"将军他......他还活着！"
沈清澜瞳孔骤缩，手里的樟木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说什么？兄长他还活着？"
阿忠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小姐。当年将军被押赴刑场后，我买通了刽子手，用一具尸体换了将军的性命。这几年，将军一直在江南隐居，等着给沈家平反的一天。现在，他听说您被废，特意让我来接您过去。"
沈清澜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抱着阿忠失声痛哭。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好了，小姐，别哭了。"阿忠拍着沈清澜的背，安慰道，"我们快走吧，将军还在等着您呢。"
沈清澜点了点头，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她捡起地上的樟木箱，看着眼前的阿忠，心里充满了希望。
"我们走。"
就在沈清澜和阿忠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突然停在他们面前。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楚明翊那张阴沉的脸。
"沈清澜，你以为你走得掉吗？"楚明翊的声音冰冷刺骨。
沈清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知道，楚明翊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陛下，臣妾已经不是皇后了，您何必还要苦苦相逼？"沈清澜平静地说。
楚明翊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步步朝沈清澜走来："只要朕还是皇帝，你就永远是朕的皇后！沈清澜，朕再说一遍，跟朕回宫！"
沈清澜后退一步，挡在阿忠面前："陛下若是执意如此，臣妾只能以死明志！"
楚明翊看着沈清澜决绝的眼神，心里一阵慌乱。他知道沈清澜说到做到，他不敢赌。
"好，你不回宫可以。"楚明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但你必须告诉朕，沈家的通敌案，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兄长现在在哪里？"
沈清澜愣了一下，没想到楚明翊会突然问这个。她看着楚明翊，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就在这时，阿忠突然开口了："陛下，将军是冤枉的！当年的通敌案，都是苏家一手策划的！现在将军就在江南，他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楚明翊的眼睛亮了起来："证据？什么证据？"
阿忠正要开口，沈清澜却突然打断了他："阿忠，别说了！"
沈清澜知道，一旦把证据交出去，楚明翊就会有借口把她留在身边。她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瓜葛。
楚明翊看着沈清澜，心里明白了她的想法。他苦笑了一下："清澜，你就这么不信任朕吗？"
沈清澜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沈清澜和楚明翊同时回头，只见一队禁军朝这边跑来。
"陛下！"领头的禁军将领跑到楚明翊面前，单膝跪地，"苏家旧部在午门闹事，已经被臣等镇压下去了。但是......但是他们说，沈将军并没有死，现在就在江南......"
楚明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朕知道了，退下吧。"
禁军将领领命退下后，楚明翊再次看向沈清澜："清澜，现在你总该相信朕了吧？朕是真心实意想为沈家平反。只要你把你兄长的下落告诉朕，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沈清澜看着楚明翊，心里犹豫不定。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男人。
"小姐，别相信他！"阿忠着急地说，"当年就是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们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沈清澜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了："陛下，臣妾可以告诉你兄长的下落。但是臣妾有一个条件。"
楚明翊眼睛一亮："什么条件？只要朕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臣妾要你放我们走，永远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沈清澜平静地说。
楚明翊愣住了。他没想到沈清澜的条件竟然是这个。他看着沈清澜，心里一阵酸楚。
"好，朕答应你。"楚明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让沈清澜留在他身边的方法了。
沈清澜看了楚明翊一眼，然后对阿忠说："阿忠，告诉陛下兄长的下落。"
阿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从了沈清澜的命令："将军现在在江南的乌镇，具体地址是......"
阿忠把沈将军的地址告诉了楚明翊。楚明翊仔细地记了下来，然后对沈清澜说："清澜，谢谢你。"
沈清澜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和阿忠一起朝远处走去。
楚明翊站在原地，看着沈清澜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陛下，我们回宫吧。"身后的太监小声提醒。
楚明翊摇了摇头："不，朕要去江南。"
他要亲自去江南，去见沈将军，去为沈家平反。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为沈清澜做的事情了。
江南的乌镇，小桥流水，风景如画。沈清澜和阿忠沿着河边的石板路走着，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
"小姐，您看，前面就是将军住的地方了。"阿忠指着不远处一座别致的小院说。
沈清澜的心情无比激动。她加快脚步，朝那座小院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清澜！"
沈清澜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男人，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兄长！"
沈将军快步走上前，紧紧地抱住沈清澜："清澜，我的好妹妹，你终于来了！"
兄妹俩相拥而泣，多年的思念和牵挂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兄长，这些年你受苦了。"沈清澜哽咽着说。
沈将军摇了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对了，陛下他......"
提到楚明翊，沈清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挣脱沈将军的怀抱，后退了一步："兄长，别提他。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沈将军看着沈清澜，心里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叹了口气："好，不提他。以后我们兄妹俩就在这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沈清澜和沈将军同时回头，只见一队人马朝这边跑来。为首的那个人，正是楚明翊。
沈清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知道，楚明翊终究还是找来了。
"清澜，朕......"楚明翊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沈清澜面前，想要解释什么。
沈清澜却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陛下不是答应过臣妾，永远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吗？"
楚明翊看着沈清澜，心里一阵慌乱："清澜，朕是来为沈家平反的。朕已经带着证据回来了，只要你兄长出面，朕保证，一定能还沈家一个清白！"
沈将军上前一步，挡在沈清澜面前："陛下，不必了。我们沈家现在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我们已经不在乎了。"
楚明翊愣住了。他没想到沈将军会这么说。他看着沈将军，又看着沈清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清澜，难道你真的这么恨朕吗？"楚明翊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沈清澜看着楚明翊，心里一阵酸楚。她恨他吗？或许吧。可除了恨，还有别的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陛下，您还是回去吧。"沈清澜最终还是开口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楚明翊看着沈清澜，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好，朕走。清澜，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说完，楚明翊转身，骑上马，带着他的人马离开了。
沈清澜看着楚明翊远去的背影，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知道，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结束了。
"清澜，别难过了。"沈将军拍了拍沈清澜的背，安慰道，"以后有兄长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沈清澜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和沈将军一起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五颜六色，让人赏心悦目。沈清澜看着这美丽的景色，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为自己，也为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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