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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袖口为牢

那扇木门“砰”地撞在墙上又弹回,门后探进来的却不是房东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而是一只半大不小的、黑白花色的岛猫。它大概是想钻进屋里寻点残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也吓了一跳,尾巴炸起,“喵呜”一声,惊慌失措地窜走了。虚惊一场。

阳光依旧,尘埃依旧在光束中浮动,海鸟的鸣叫和海浪的声音重新成为背景。但那一瞬间的巨大冲击带来的紧绷感,却在两人之间如同实质般凝固,久久不散。

顾承屿宽阔的后背如同一堵沉默的墙,将苏晚牢牢地挡在身后。那紧绷的脊背线条在晨光下勾勒出坚硬力量的轮廓,旧背心下的肌肉贲张,充满了蓄势待发的爆发力,仿佛真有什么致命的威胁即将闯入。他微微侧着头,警惕的目光如同最精锐的探照灯,穿透门口那点空间,扫视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戒备和强大威慑力,陌生得让苏晚心悸。那不再是枕畔的温情脉脉,而是属于丛林深处顶级掠食者的冰冷本质。

几秒钟的绝对静默,只听见那只猫惊慌窜走的窸窣声越来越远。

顾承屿紧绷的身体肌肉,如同松弛的弓弦,极其缓慢地松弛下来。但他没有立刻转身。那道阻隔视线的“墙”依然伫立着。苏晚的心还在胸腔里狂跳,她僵硬地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被蹭乱的薄被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粗硬的布料里。刚才骤然的惊吓让她后颈和背上都渗出了冷汗,此刻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的脸色由惊吓的苍白正一点点转变为更深层的红晕——一种被窥破私密的巨大羞耻感正疯狂上涌。昨夜的一切,刚才的拥抱……如果进来的是人……

就在她心慌意乱到极点时,顾承屿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

没有言语,他甚至没有立刻看向苏晚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低垂着,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脚下的粗陶碗碎片和地上泼洒的一小片粘稠粥迹上——那是苏晚受惊后退时撞翻的。他紧锁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反而因为眼前的狼藉而更加深陷。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对意外打断的烦躁,有对一地狼藉的厌弃,但更深处,是尚未平息的警觉和一种……因为无法彻底隔绝外界、让苏晚受惊而滋生的不悦与挫败感。

他沉默地弯腰下去,伸出手去捡那些锋利的碎陶片。动作干净利落,避开了粘腻的粥,每一片都小心拿起。这个蹲踞的姿态让他宽阔的后背朝着苏晚,肩胛骨在旧背心下清晰地起伏。

苏晚看着他沉默清理的背影,那专注到近乎压抑的动作,像一个无声的阀门,瞬间拧紧了她内心那些乱窜的情绪。

巨大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她强作的镇定。刚才那一瞬间暴露于人前的恐惧、长久以来刻意忽视的简陋生活环境的窘迫、还有这被意外粗暴打断的、刚刚萌芽却无比珍视的温存……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化作尖锐的酸涩,狠狠攫住了她的喉咙。

滚烫的泪珠,完全不受控制,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从她眼睛里滚落下来。起初是无声的滑落,砸在她手背上,浸润进薄被粗糙的纹理里。随即,细微的、极力压抑的呜咽声从紧咬的唇缝里溢了出来,肩膀开始无法自制地轻轻颤抖。她努力想低下头,用手背去抹眼泪,却发现自己连手都在抖。

这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啜泣声,如同最尖锐的针,狠狠刺穿了顾承屿沉默的背影。

捡拾碎片的动作骤然停顿。他僵住了,几乎是立刻、猛地抬起头!

那双刚刚还翻涌着烦躁和不悦的眼眸,在触及苏晚泪流满面、肩膀轻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时,瞬间就被一种巨大的、纯粹的恐慌攫获!那是在面对毒蛇时都未曾有过的恐慌!他眼中的冰封和锐利在瞬间冰消瓦解,只剩下毫无防备的惊痛。

几乎是本能地,他甩掉手中刚捡起的碎片,全然不顾地上的粥污,几乎是踉跄地扑到她面前!高大的身体半跪在床边,双手急切地捧住了她湿漉漉的脸颊。掌心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和脆弱不堪的颤抖,他高大的身躯也几乎跟着她的颤抖而微微抖动起来。

“晚晚?怎么了?”他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失去了所有平稳,只剩下急切的惊惶和毫不掩饰的恐慌,“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他的语速又急又快,眼神慌乱地在她脸上逡巡,仿佛要从泪痕里找出让她痛苦的源头,手指带着巨大的力量轻轻抹去她不断滚落的泪珠,却又怕碰疼了她,动作笨拙又急促。那声音里的无措和焦灼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像一头被母兽伤痛刺激得狂暴不安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幼兽。

苏晚被他捧着脸,被迫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他的惊慌如此真切,如此强烈,如同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心里那道委屈的堤坝。她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住。

“……吓……吓死我了……”她终于哭出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控制的哽咽,像刚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身体随着抽泣一抖一抖,“……突然……门……呜呜……我以为……”

断断续续的话语伴着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不是身体上的疼痛,是那种骤然暴露私密、被惊吓和羞耻感狠狠撞击的灵魂层面的不适。

顾承屿紧绷的身体听到她的解释后,非但没有放松,那捧着她脸颊的双手反而收得更紧了些,指腹用力地摩挲着她颊边的肌肤,似乎想将她所有的惊惧和委屈都揉散擦去。他明白了。那不是生理的痛楚,而是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噪音和潜在的“闯入者”给她带来的巨大惊吓和不安。

一种混杂着浓浓懊恼和后怕的情绪在他胸膛里翻涌。懊恼自己没能真正隔绝外界的干扰,后怕于她所受到的惊吓如此之大。

他没有说话,也无法用言语安抚。只是动作强硬而绝对地倾身向前,将哭得不能自已的苏晚猛地、结结实实地搂进了自己怀里!用一个比刚才在阳光下更紧、更密不透风、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的力道紧紧拥抱着她。

滚烫的脸颊贴上他坚实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清晰地感受着他同样激烈的心跳。苏晚的抽泣声被闷进他的胸膛,她挣扎着想说话,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委屈倾泻出来,身体在被他强行压入怀抱时徒劳地挣动着。

“……呜……粥……脏了……”

“……我……撞……弄坏了碗……”

“……都……都让人看见了……”

她毫无逻辑地低声控诉着,混乱的思绪如同她此刻狼狈的情绪,只想把所有让她委屈、让她害怕的事情都倾倒出来,每一件小事在此刻都显得无比巨大。

顾承屿一个字也没听清她含混的哭诉具体是什么内容,他也根本无暇去听清。他只知道她在害怕,在难过,她在他怀里哭了。此刻他所有的感知和理智,都被怀中这具颤抖的、哭泣的、让他心疼得几乎要碎裂的身体牢牢占据。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着她,下巴死死抵着她的发顶,像是要将她彻底藏在自己生命最安全的堡垒中。粗重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发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声音又低又哑,却带着绝对不容置疑的坚决,一遍遍在苏晚耳边重复着:

“别怕……”

“……我在。”

“……谁也不敢!”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我在!我在!我在!”

最后那反复低吼的“我在”,如同最古老的誓言,带着钢铁般的力度,沉重地敲击着苏晚濒临崩溃的心防。

苏晚在他钢铁般坚硬的怀抱里挣扎扭动、带着哭腔控诉的动作,随着他一遍遍滚烫而沉重的“我在”二字,如同被施了魔法般,渐渐变弱、变缓。

他身上浓烈的气息、温暖的体温、剧烈的心跳声、还有那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却无比踏实的力道,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那压抑而急切的安慰,虽然语言匮乏,却蕴含着最原始也最强大的力量。她感到所有尖锐的情绪都被这个密不透风的拥抱温柔地包裹、消融。

紧绷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攥着他后背衣料的手指慢慢松开,揪紧的褶皱。啜泣声渐渐变得微弱,变成间断的抽噎。头靠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所有的害怕、委屈和羞耻,奇迹般地在这些简单的音节和这个几乎窒息的拥抱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和归息之地。

她的身体像被抽光了力气,完全依靠着他臂膀的力量支撑着,安静了下来。脸埋在他的颈窝深处,只余下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肩窝的布料,留下深色的印记。

顾承屿感觉到她的安静和依赖,紧箍的手臂力道才稍稍放松了一丝丝,但依旧将她牢牢圈着。他低下头,脸颊埋进她柔软的发丝深处,嗅着她发间的皂香和泪水咸涩的味道。

窗外,风掠过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咽。屋内,一地狼藉尚存。两人紧紧相拥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安静而凝固。唯有顾承屿沉稳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如同最坚定的鼓点,在这个简陋的、刚刚经历了风暴与宁静的海边小屋里,清晰地、一声声地撞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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