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冬日的阳光透过薄雾轻轻洒在后山的土地上,为这片荒凉寒冷的大地增添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四周静谧无声,唯有几只乌鸦偶尔发出“嘎——嘎——”的凄厉叫声,在空旷中拉扯出更深的寂寥与哀伤。吴德庆和十名士兵早已迎着寒风开始挖掘坟坑,铁锹撞击冻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划破了清晨的静谧。他们要将那些无辜遇难的乡亲安葬于此。
吴德庆抬头看了看烟绯,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敬佩之情。他默默脱下帽子,身旁的士兵们也纷纷效仿,低头向烟绯和逝去的乡亲致哀。动作间,一种肃穆的气氛笼罩下来,那是一种深深的尊重,也是对生命逝去的无限惋惜。
烟绯穿着白衣丧服,跪在新挖的坟前。她的眼神空洞却满含悲痛,双手紧握在一起,指节因用力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喃喃自语,又似是在祈祷什么。吴德庆和士兵们站在她的身后,脸上写满了庄重与悲伤,目光凝视着前方,为这些亡魂默哀。
烟绯四叔,爹,虎子,四婶,有才,哥嫂,可怜的小旺,还有东湖村的乡亲们……幸亏遇见川军敢死队,是他们一夜没合眼,给你们挖坟立碑、入土为安,替咱们报了仇……烟绯替你们谢谢人家了!
烟绯缓缓转过身,朝着这十一名士兵深深跪下,额头贴地,磕了一个沉重的响头。动作缓慢却坚定,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吴德庆(吴德庆连忙上前扶起烟绯)文姑娘,你这是做啥子哟!我们可受不起!
孙少安(孙少安也赶过来,与吴德庆一同扶起烟绯)是啊,都怪我们晋绥军不中用,没能挡住鬼子,让那些畜生闯进来祸害咱们山西老乡。快起来吧!
烟绯(烟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感谢你们,川军!谢谢你们替我们这些无辜的乡亲报仇,替我们杀了那些畜生……
话未完,她又郑重地连磕三个响头。额头触地时,传来低低的闷响,令人心酸
士兵们的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年轻的李长生悄悄靠近烟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站起来,同时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手帕。
与此同时,在郭府厚重的大门前,一辆军绿色的日军卡车静静停放着,周围散落着几堆弹药箱和武器。士兵们正忙得不可开交,把物资搬运到一旁的板车上。
吴德庆、孙少安、杨德贵、李长生、叶嘉明、潘六斤、孟二狗、周彪子等人围在卡车旁,神态紧张但井然有序。潘六斤和程奎子合力搬起一个大弹药箱,小心翼翼地从车厢里取出,稳稳地放在旁边的板车上。
车厢里的李长生捧着一支掷弹筒,好奇地端详着这件陌生的武器
李长生连长,这个筒筒是啥子东西啊?
吴德庆(吴德庆走过来笑着说)你这瓜娃子,屁都不懂一个!(他接过掷弹筒)这玩意儿叫掷弹筒,是一种曲射炮,可以发射炮弹,专门对付鬼子的机枪和火力点。(他把掷弹筒递还给李长生)拿着,好好学学,这可是个好东西!
李长生(李长生接过掷弹筒)哦!原来如此,连长,你真厉害,啥子都晓得!(他放下掷弹筒,又打开另一个箱子,拿出一把97式狙击步枪)这日本枪居然还带望远镜,有了它就爽歪歪了,瞄准一个鬼子,嘣!一枪一个!
另一边,胡天禄走过来,看着驾驶室里的张四福操作方向盘
胡天禄喂,花脸猫,你行不行啊?
张四福我可不会开这玩意儿,这车这么大,肯定弄不走,那么多武器咋办?
胡天禄(胡天禄皱起眉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赶紧下来!
张四福灰溜溜地从驾驶室跳下,满脸尴尬地站在一旁
张四福那现在咋办?
胡天禄既然你不会开车,那就别逞强了,咱们一起想办法吧。
此时,搬运工作仍在继续。潘六斤和周彪子抱着弹药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板车上;孙少安和孟二狗抬着装满罐头的箱子,轻手轻脚地摆放到车上。
吴德庆(吴德庆站在一旁)如果这卡车咱们弄不走,就只能放弃!带上我们能用的装备,其他的武器弹药藏到后面的地窖里去,绝不能留给鬼子!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情严肃而又坚毅。
郭府的院子里,冬日的阳光斜洒下来,给寒冷的天地添上一抹微弱的暖意。老槐树的枯枝随风摇曳,仿佛老人干瘪的手指,偶尔有残叶飘落,静静地铺满地面。院子中央,一个简易木桌旁,程奎子正在用力揉捏面团。炉子里升起袅袅炊烟,与冷冽的空气交织出一丝温暖。
客厅门口的屋檐下,程奎子的手臂上下起伏,动作娴熟且专注。粗糙的面团在他的掌间逐渐变得光滑柔软,散发出淡淡的麦香。忽然,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朝着正在添柴火的烟绯喊了一句
程奎子去,拿碗!
烟绯(烟绯愣了一下,茫然地抬头看他)碗?在哪啊?
程奎子(程奎子皱了皱眉)连你自个儿家的碗都不知道在哪?(他指向厨房内部)瞧见没,灶台那侧第二个柜子。
烟绯点点头,快步走进厨房。她细细翻找柜子里的碗碟,最终小心翼翼地抱起八个碗走出来。
程奎子(程奎子一边揉面,一边漫不经心地嘟囔)我说你一个姑娘家,连自家的碗都不知道在哪,以后怎么嫁人,怎么当家?哪有婆家敢要你呀?
烟绯(烟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瞎说什么呀?我还没嫁人呢!
程奎子挑了挑眉,手中的菜刀一挥,开始削面。面条如丝般滑入沸水,激起雪白的浪花。
程奎子得了吧,昨天你和郭少爷的婚宴都摆好了,要不是鬼子来了,你现在早就是新媳妇儿了!
这句话如同利刃直刺烟绯的心脏。她的眼眶迅速湿润,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下一秒,她猛然将怀里的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砰”的一声脆响震彻庭院。不等任何人反应,她转身冲进屋里,消失在门框后,只留下隐忍的啜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程奎子(程奎子被这突变吓得一怔)哎呀,随口说说而已,她咋就……真是不懂。
此时,吴德庆、孙少安、胡天禄等人仍在门口忙碌。胡天禄站在车边,目光敏锐地扫过车身上的痕迹,高声喊道
胡天禄德庆,德庆!过来一下!
吴德庆和孙少安闻声停下手中的活儿,走过来
吴德庆咋啦?胡老哥?
胡天禄(胡天禄指着车身上的弹痕)你们看这儿,这车估计前不久刚被友军袭击过,误打误撞才跑到这里的。
吴德庆还真像你说的,这么看来,附近应该有咱们的友军吧?
孙少安十有八九是八路军,他们最擅长在荒山野岭打游击战。
吴德庆嗯,管他是谁呢,先不管这些。继续搬吧!
程奎子(这时,程奎子从院里跑出来,脸上挂着笑容)弟兄们,饭好了,吃面!
听到有吃的,吴德庆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拍了拍孙少安的肩膀
吴德庆走,吃饭去!(他对其他人挥挥手)弟兄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归建制!
十个人三三两两地朝院子走去,脚步踩在落叶铺成的小径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冬日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情绪。
十一人相继进入郭府那略显破旧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客厅。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地面,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木香与新煮面条的香气。烟绯独自坐在门槛上,低垂着头,眼眶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吴德庆(吴德庆率先注意到她)文姑娘,怎么啦?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起来,一块吃吧。(他一边说,一边走向桌前,示意大家一同用餐)
烟绯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孙少安(孙少安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咱山西的刀削面,看着就香。
孙少安看向烟绯,以为是她在厨房忙碌的结果。
孙少安妹子辛苦了,手艺不错嘛!
程奎子指望她?日头打西边出来了,都是我做的!
孙少安看你这脏手,为甚不让妹子做?
程奎子(程奎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哪儿敢啊,她连碗都砸了。
说完,他低头继续吃面,夹了一些咸菜放进碗里,端着面走出客厅,坐在台阶上吃
孙少安意识到气氛不对,赶紧蹲到烟绯面前,轻声安慰道
孙少安妹子,别生气了,他就是个糙汉子,说话不经大脑,你别往心里去。
潘六斤(潘六斤也端着面碗走过来)妹子,别生气啦,老程就是嘴欠,其实他人挺好的!
杨德贵(杨德贵端着碗凑近烟绯)就是就是,妹子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个直肠子,不会说话!(他把碗递给烟绯)来,吃碗面,别饿着了!
孟二狗(孟二狗端着碗走到烟绯身边)妹子,别生气啦,这奎子的就是嘴欠,等回头我教训他一顿!
烟绯(烟绯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哽咽)他刚才说我连婆家都不会要,还说我要嫁人了!
孙少安(孙少安一脸茫然)这……这犯不着啊!这不挺好的事儿吗?咋还生气了?
烟绯(烟绯瞪了孙少安一眼)你是不是男人啊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扭头,眼泪又开始流了下来)
孙少安(孙少安顿时慌了神)哎哎,你别哭啊!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胡天禄在一旁吃着面,抬头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
胡天禄我说你们这几个瓜皮,跟她废啥子话呀?还吃不吃饭了?
听到胡天禄的话,潘六斤、杨德贵、孟二狗和李长生识趣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吃面。只有孙少安和烟绯仍留在原地。
孙少安(孙少安缓缓蹲下身子,面对着烟绯)妹子,你别管他们,你也吃点儿吧!
烟绯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孙少安,泪水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湿痕。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孙少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再伤心亲人也回不来了,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这心一定要往宽处想,该吃喝玩乐的时候就得玩,啊!
烟绯低垂着头,默默流泪,心中满是对过去的追忆和对未来的迷茫。孙少安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孙少安当初与我并肩作战的兄弟啊,刚才还谈笑风生,一转眼却倒在地上没了气息。如今,我竟连伤心是甚滋味都无从体会了!
烟绯抽泣着,身体微微颤抖。
孙少安妹子,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熬啊……再苦的日子,也得咬牙撑下去,对不对?其实,我也是个苦命人。(孙少安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当年,我和我爹、我弟,在运城一家日本人开的商铺里做工。可那群狗日的小鬼子,不仅分文不给,还动手打骂我们,我爹和我弟就是活活被他们折磨死的。后来,358团征兵,为了替我爹和我弟报仇,我就报名当了兵,想着总有一天能叫这帮小鬼子血债血偿!于是,我加入了运输连,当上了连长。
烟绯擦了擦眼角的泪,默默地听着,目光中渐渐浮现出敬佩之色。
孙少安可是,世事难料啊……最终让我落到这般田地的,还是那些狗娘养的贪官污吏。那时候,我奉命带领全连为娘子关的358团运送物资,一路上还算顺利。可谁能想到,就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出了岔子!那群混账东西居然把军粮调包成沙子,我当时根本不知情。结果,上头为了尽快平息此事,硬是给我扣了个倒卖军粮的罪名,要把我们全连押到军法处问罪!好在途中遇到一伙川军兄弟,他们救下了我们。(他指了指吴德庆)看吧,就是他们,收留了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妹子,你放心,我会替你多杀鬼子,一定要把小鬼子赶出咱山西!
此时,烟绯已经止住了哭泣,她抬起头,目光里满是谢意。
孙少安(孙少安连忙扶起她)走,咱们吃面去!
烟绯点点头,抹去脸上的泪痕,跟着孙少安回到桌前坐下,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正吃着,吴德庆注意到烟绯欲言又止的神情,放下筷子问道
吴德庆怎么啦?
孙少安快说呗,咱们山西人不做扭捏的性子,有啥直说便是,想干甚?
胡天禄(胡天禄用筷子敲了敲碗,催促道)我说你跟那个幺妹儿啰嗦啥呢?赶紧吃吧,时间不等人!
孙少安(孙少安瞪了他一眼)闭嘴,别打搅人家说话! (随即,他转向烟绯,语气温柔)妹子,你想说什么?
烟绯(烟绯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吃完饭你们就走了吗?
吴德庆(吴德庆停下筷子,认真回答)是啊,我们吃完饭就得归队了,部队还在等着我们呢。怎么了?
烟绯(烟绯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我……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吴德庆(吴德庆怔了一下)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去哪儿?
烟绯(烟绯的声音陡然坚定起来)我想随你们去前线,我要杀鬼子!
吴德庆与孙少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无言,但内心的顾虑已然清楚明白。
吴德庆妹子,不是我们不收留你,只是战场凶险无比,刀枪无眼,女孩子跟着我们,实在不合适。这件事,我看就算了吧。
烟绯(烟绯直接放下碗筷)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可我也有自己的理由。
胡天禄(胡天禄瞥了孙少安一眼,嘟囔道)唉,能不能快点,时间真不等人啊!
孙少安(孙少安皱眉呵斥)你能不能悄悄着?别嚷嚷了,好好跟人家说话中不中?
胡天禄撇了撇嘴,又低头继续吃面。
孙少安(孙少安看向烟绯,语气缓和了些)妹子,打仗可不是绣花那么简单,更不是女孩能参与的事。这种环境不适合你。
烟绯(烟绯猛地站起身,声音铿锵有力)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们——我不怕死,也不怕危险!我只想亲手杀死那些可恶的鬼子,为乡亲们报仇!
一时间,吴德庆、孙少安、胡天禄,以及屋内的其他士兵们都放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望向烟绯。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吴德庆(吴德庆语重心长地劝道)文姑娘,我明白你急于报仇的心情,但战场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和残酷得多,它不是过家家。我劝你还是别跟我们走了。
然而,烟绯并未因此退缩。她径直走到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环胸,咬紧牙关倔强地回应:
烟绯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一定要跟你们走!我一定要亲手杀死那些鬼子,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胡天禄(胡天禄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说)你个瓜婆娘,还想跟老子去杀鬼子?你晓不晓得战场有好凶险?你以为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啊?要报仇,你个人去!你晓得战场到底是有多残酷吗?子弹可不长眼!到时候你被鬼子打死喽,老子还得给你收尸,你咋这么不懂事儿啊(他越说越气,把碗重重地拍在桌上)
烟绯(烟绯低着头,咬了咬唇)你要是担心我,你就别管我。(她猛地站起身,转向吴德庆)你是长官,你说的算。说,你带不带?
吴德庆(吴德庆和胡天禄异口同声地回道)不带!
吴德庆和胡天禄对视一眼,愣了一下。
烟绯(烟绯急了,声音拔高)不带?为甚不带?
胡天禄(胡天禄瞪着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们是一群大老爷们儿,你一个娘们儿家跟我们一起,不是去送死吗?
烟绯(烟绯激动地喊了起来,眼里泛着泪光)送死就送死,我活得不耐烦了,行了吧!
孙少安(孙少安见状,缓步走到烟绯面前)妹子,你再想想吧。你这肩扛不动,手提不起,更别提开枪了,这太没谱了。
吴德庆这句话老孙算是说对了。
吴德庆(吴德庆也放下碗筷,踱到她跟前)我跟你明说吧,你知道打鬼子有多危险吗?没等你瞅见鬼子的影子,你就先上西天了。你懂不懂?
烟绯被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愣在原地许久,随后缓缓蹲下,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孙少安妹子,你的心情我能明白。但战场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那是刀山火海,你还是别去了。你的仇,交给我们就行了。
烟绯(烟绯抬起头,泪水已模糊了双眼,哽咽道)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亲手杀鬼子,给乡亲们报仇!
潘六斤排长,这姑娘家家的……
胡天禄(胡天禄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面去!(说罢,径直走过去,拽住烟绯的胳膊)走走走走,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他拉着烟绯往一旁拖去)
烟绯一脸委屈,眼巴巴地望着众人。
孙少安胡老哥,你这是干啥?
吴德庆你俩咋吵起来了呀?
被胡天禄拉到一边的烟绯,满脸不甘。孙少安和胡天禄彼此对峙,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吴德庆别管她,她就是个耍横的,咱们走(他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烟绯见状,急忙追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吴德庆的腰
吴德庆(吴德庆一愣,回头看着她,语气骤然严厉)你抱我干什么?你抱我就能让我答应你吗?老子告诉你,不可能的事!
烟绯(烟绯哽咽着,双手却抱得更紧了)你不带我走是吧?不带我走,我就死给你们看!
孙少安妹子,越说越胡闹了。一个文文弱弱、知书达礼的女孩,怎么变成一头倔驴了?
胡天禄(胡天禄则嗤之以鼻)哼,一个娘们儿竟然教训起老子们来了,是吧?
烟绯咬着嘴唇,手抱得愈发用力,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吴德庆哎呀,你这个姑娘家家的,你这是干啥嘛?快松手!松手!(吴德庆掰开她的手)
烟绯泪流满面,转身跑到墙边,抓起一把汉阳造步枪,狠狠抵住自己的下巴。
这一幕让所有人瞬间愣住了。
吴德庆(吴德庆张口结舌)你……你这是干嘛呢?
烟绯(烟绯用枪抵着下巴,声音颤抖,却充满决绝)你们要是不带我走,我就开枪打死自己!
胡天禄(胡天禄气急败坏地骂道)开枪啊!你倒是开枪啊!
吴德庆(吴德庆连忙劝道)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烟绯的情绪愈发激动,将枪口又向里压了一分。她的声音里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
烟绯我说了,我一定要去战场亲手杀鬼子,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
孙少安(孙少安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姓胡的,你他娘的是不是想逼死她!
胡天禄(胡天禄却不以为然)你这个泼皮,她是个娘们儿,她会开个屁枪啊!
烟绯猛地拉动枪栓,将枪口狠狠向自己的下巴压去。
吴德庆(吴德庆见状,脸色瞬间大变)哎哎!别激动,别激动!
烟绯再次把枪口往里抵了一分,眼神中满是坚定与绝望。
吴德庆(吴德庆终于妥协)行了!我答应你总行了吧?我带你走!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还得赶路呢,快球点!
烟绯(烟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吴德庆我们四川人啥子时候打过诳语?速速地,快点!
烟绯立刻放下枪,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客厅,冲向院子的房间。吴德庆走到门口,将头探出门外。透过窗户,他看见烟绯正在房间~里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一盒化妆品、一枚小巧精致的银质发簪和一条绣有暗花纹路的手帕静静地躺在桌上。
转身回到客厅,程奎子忍不住抱怨道
程奎子你还真答应他了?上了战场不仅是个累赘,说不定还会拖累我们!
吴德庆(吴德庆神色紧张地压低声音)别说话!小声点,千万别让她听到!
叶嘉明可是你答应了文姐姐呀。
吴德庆(吴德庆一脸黑线,低声呵斥)你小子懂个锤子!我是想把她支开,好让我们兄弟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他扫视了一圈)赶紧利索点,都动起来!走!
七名川军士兵与四名晋绥军士兵迅速整理好随身物品,拿起各自的武器准备出发。潘六斤推着装有日军卡车上搬下的物资的板车跟着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朝着村口方向撤离。然而此时,烟绯仍在房间里忙碌着。当她打开一个陈旧的大箱子时,里面赫然摆放着哥哥留下的遗物——一件灰色的八路军军服。烟绯小心翼翼地取出军服,捧在怀里轻轻抚摸,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哥哥的气息。
随后,烟绯脱去身上原本的衣裙,换上那件熟悉的灰色军服。她扣好每一颗纽扣,又将帽子稳稳戴在头上。接着,烟绯坐在炕沿边,脱下脚上的粗布鞋子,露出穿着白色棉袜的双脚。经过短暂考虑后,她换上了一双结实耐用的千层底布鞋。
换装完毕,烟绯站到镜子前仔细打量自己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拿起脸盆架上的木梳,对着镜子梳理起头发,并将其盘成整齐的发髻,再用军帽覆盖住。最后,她从衣柜中取出一把汉阳造步枪,熟练地背在肩上。一切准备就绪后,烟绯迈步走向客厅。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烟绯愣住了——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四处张望寻找答案。片刻之后,她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气得直跺脚,愤怒地喊道
烟绯姓吴的!你这个老奸巨猾的狗东西!说话不算话!你分明就是个骗子(说罢,烟绯背着枪,怒气冲冲地冲出院子)
另一边,在村口处,孙少安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村庄,神色复杂。
胡天禄(胡天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了,快走!
孙少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跟随队伍前行。就这样,这群人悄然离开了东湖村,只留下身后渐渐散去的尘土。
与此同时,烟绯气急败坏地来到了村口,目光落在地上的车轱辘印子上。她狠狠地跺了下脚,声音压抑着愤怒
烟绯吴德庆,你个骗子!你个王八蛋!说话不算话!
咬牙切齿间,她已迈开步子,顺着那清晰的痕迹一路追去。
小路蜿蜒曲折,烟绯的脚步飞快,却始终无法平息内心的怒火。突然,一个不起眼的烟头映入眼帘。她俯身将它拾起,指尖微微颤抖,嘴里低声咒骂
烟绯姓吴的,你个天杀的枪崩猴!
烟头被重重甩在地上,而她的步伐未停,继续沿着那些深深浅浅的车辙向前奔去。
初冬的山林静谧而萧瑟,枯黄的草叶在风中瑟瑟作响,光秃的树枝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变故低声哀鸣。
七名川军士兵和四名晋绥军士兵零散地坐在地上休息。川军的短袖单衣早已磨损不堪,布料上烧焦的破洞仿佛无声诉说着战场上的硝烟与烈焰,而那些本就单薄的衣物如今更显破败。另一边,晋绥军的蓝棉军装也未能幸免于难,几处烧破的大洞露出了里面的棉花,白绒绒的纤维显得尤为扎眼,与他们疲惫的身影形成了一种令人心酸的对比。
孙少安(孙少安提着96式轻机枪走到吴德庆身旁)这妹子性子烈得很呐,你说她会不会撵上来?
吴德庆(吴德庆随手拨弄着手中的干草)撵上来?那也得看她的脚力了。再说了,咱们跑这么远,就算她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追得上。
张四福(此时,正啃着日军压缩饼干的张四福抬起头,满脸痞笑)唉呀,我说你们也是,她真要跟来嘛,就带上呗。有个漂亮女人跟着,哪点不好?大家还能消遣消遣,对吧?(他坐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老子啊,都快忘记女人是啥子味道了!
孙少安你乃球货。
话音未落,孙少安已猛地冲上前,一脚狠狠踹向张四福。
张四福(张四福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你龟儿勒(旋即跳起身将手中的压缩饼干掷向孙少安,怒骂道)老子碰哈儿嘴巴都不行了,你竟敢动爪爪!
孙少安(孙少安将轻机枪丢到一旁)就凭你这种老脸,哪个女的见了不跑?
两人互相瞪视片刻,突然同时撸起袖子扑作一团。扭打之间,孙少安被压倒在地,张四福骑在他背上挥拳猛砸。然而还没等两人分出胜负,一直蹲在旁边抽旱烟锅的胡天禄猛然站起,飞起一脚踹在张四福背上,将其踢翻在地。
胡天禄(胡天禄怒吼道)打啥子打?滚远点儿打!啊!都啥子时候了,还有心思为个娘们儿扯皮?有种你们打死一个试试!现在脑壳里装的是糨糊吗?知道马场村阵地失守后我们咋办?跟大部队失去联系,光我们十一个人还打个什么鸟国仗!
孙少安和张四福顿时僵住,不敢再动弹。
吴德庆(吴德庆走过来,拍了拍胡天禄的肩膀)好了,胡老哥别生气,我相信曾旅长和我姨父绝不会下令后撤一步的。这仗还没完,咱们还能撑下去。
胡天禄(然而,胡天禄只是叹了口气,摇头喃喃自语)但老子还是怕啊……怕到最后,我们十一个人连个囫囵尸首都留不下来。”
这时候,正在警戒的李长生发现一个身影在远处的树林间若隐若现。他立刻警觉起来,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手中的步枪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几分。
李长生唉,有人来了。
他低声惊呼。众人闻声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操起武器,目光紧紧锁定那个越来越近的影子。
那是个背着汉阳造步枪的身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孙少安(孙少安抬手示意)都别开枪,好像是我们晋军的兄弟!
他放下枪,站起身来。那人影终于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脸。
孙少安(孙少安没看清,以为是自己人,随口问道)唉,兄弟,你也是晋绥军的吧?哪个部队的?
谁知对方摘下军帽,一头乌黑长发垂落下来,竟然是个姑娘!她清秀的脸庞因愤怒而微微泛红,十一个人顿时傻眼了。
孙少安(孙少安心头一震,脱口而出)这……这不是……妹子啊……
烟绯(烟绯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喘着粗气)吴德庆!老娘今天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吴德庆(吴德庆嘴唇抽了一下)不是,你还真追上来了?
众人收起武器,缓缓站起身。
孙少安(孙少安率先走上前)你这身行头是哪来的?
烟绯(烟绯翻了个白眼,语气中透着倔强)我哥生前留给我的!只要能狠下心来杀鬼子,什么都不是难事。(她转而看向吴德庆,声音更加尖锐)还有你,你明明答应带我走的,现在却丢下我一个人,你也太卑鄙无耻了!
吴德庆(吴德庆眉头紧皱)少说废话,我这不是怕你拖我们后腿嘛!赶紧回去,听见没?
烟绯你放屁!(烟绯倔强地瞪着他)我才不要回去呢!我说了要上战场杀鬼子,就一定要去!
吴德庆(吴德庆急了,声音提高了一些)你什么意思?我们是要去归建,不是去打仗!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知道杀鬼子有多危险吗?会死人的啊!你懂不懂啊(他说着,伸手要去夺她的枪)
烟绯(烟绯护住怀里的汉阳造,咬牙道)我不!我不怕死!只要能亲手杀鬼子,就值了!
两人僵持不下,吴德庆用力拽枪,而烟绯则死死抓住枪杆不肯松手。
胡天禄(这时,胡天禄走上前来)啰嗦啥子?啰嗦啥子?小娘们不知好歹,找死是吧?(他举起驳壳枪,对准了她)
烟绯(烟绯毫不畏惧,昂起头)你崩!你崩了我我也认了!反正命是你们救的,我现在还你们就是了。我不能报仇、杀鬼子,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开枪啊,开枪打死我算了!
胡天禄(胡天禄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笑,放下枪)哟吼,我还就不信了,一帮子大老爷们儿还甩不掉一个娘们儿,啊!
张四福(张四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嬉笑着附和)嘿嘿,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
潘六斤(潘六斤也凑热闹)啧啧啧,这妹子脾气还挺倔!现在的小姑娘,脾气都这么大吗?
叶嘉明她也太胆大了吧,连排长的面子都不给。
孙少安(孙少安见状,忍不住劝道)妹子,听话,啊。(他指了指胡天禄,神情严肃)这个老东西心狠手辣,甚事都能干得出来。把枪给我!
烟绯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
胡天禄(胡天禄彻底被激怒了,骂道)你他娘的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信不信老子真的一枪崩了你!
烟绯(然而,烟绯根本不惧,高声反驳道)你崩!我认了!但我告诉你,你们要是再敢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就跟你们没完!
孙少安(孙少安叹了口气,转向吴德庆)算了吧,吴连长。看这妹子是铁了心的想跟咱们一块走了,带上她吧!
吴德庆(吴德庆狠狠瞪了他一眼)孙连长,你少他娘在这拱火,我他妈说不带就不带!
烟绯(但烟绯却不容置疑地插话)我不管!反正我就跟着你们了!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谁再敢丢下我,我跟谁没完!
孙少安(孙少安摊手一笑)那行吧,妹子。既然这样,你就跟着我们走。她就算打不了仗,当个医护兵总可以吧?
吴德庆(吴德庆听了,猛地转头瞪着他)我日……
胡天禄医护兵也要会打仗,关键的时候要敢冲敢杀,敢杀小鬼子!
孙少安妹子,我今天做主了,跟我们走吧。我现在就教你放枪。(他伸手准备拿过她的枪示范一番)
烟绯(烟绯却果断拒绝)不用,我会。
她熟练地拉起汉阳造的枪栓,将枪口朝向天空,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在山谷间回荡,清脆而震耳。
与此同时,在山谷的另一边,一支由15名日军士兵组成的小队正在行进。领头的日军伍长听到突如其来的枪声,立刻停下了脚步。其余14名士兵也随之驻足,警觉地环顾四周。伍长挥手示意大家分散埋伏,士兵们迅速散开,猫着腰躲到路边山坡上的草丛和石头后方,屏息以待。
孙少安(孙少安微微一笑)妹子,不赖嘛,跟谁学的?
烟绯(烟绯扬起脸,一脸得意地指向杨德贵)跟他学的!
杨德贵拄着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笑得乐呵呵的。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他的决定是否明智。
面对大家异样的眼神,杨德贵显得有些迷茫,他摊开双手,语气中透着无辜
杨德贵唉,你们看我干啥子呢?她要打东洋人,我教她打枪,有啥子错呢?
胡天禄(胡天禄走到杨德贵勉强)老家伙,你不会把自己的本事全教给她了吧?
杨德贵(杨德贵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那倒没有,我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多本事啊?
潘六斤那你为啥子管的这么宽?
杨德贵(杨德贵一脸无奈)她要学,我总不能拒绝吧?我啷个晓得她会跟着部队去打仗呢!
李长生老杨,你这是助纣为虐!
孙少安能放枪就好,起码多个人手,带上吧!
吴德庆(吴德庆不满地看着孙少安)孙连长,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替她说话?
孙少安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走,总比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强。
胡天禄(胡天禄听罢,怒声道)就算她会放炮,也是个白搭!谁要是敢说带她一起,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孙少安(孙少安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抓住烟绯的手臂)好,很好,你们嫌弃妹子拖后腿是吧?老子不怕!(他冷冷扫了一眼众人,把烟绯拉到自己身后)来,妹子,咱们走。
烟绯顺从地跟着他,转身准备离开。
吴德庆(吴德庆急了)孙少安,你他娘的想干嘛,你给我回来!
孙少安(孙少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吴德庆等人)既然道不同,那就恕不奉陪了,各自珍重,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他转头喊道)奎子,彪子,二狗!
国军士兵(程奎子、孟二狗、周彪子三人整齐应声)到!
孙少安我们走!
孙少安挥了挥手,带着烟绯和三个晋绥军士兵迈步离去。
烟绯转身看了看吴德庆,眼中带着一丝挑衅和不服输的神情。
吴德庆(吴德庆怒吼道)你放屁!我们现在是一个集体,怎么说散就散!
孙少安(孙少安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然回了一句)你是川军,我们是晋绥军,根本不是一路人。意见不合,硬绑在一起不过是彼此拖累罢了。既然如此,不如各奔东西,免得日后伤了和气。
吴德庆(吴德庆愣住了,扭头看向胡天禄)胡老哥,这怎么办?
胡天禄让他走吧,反正他们背上了替罪羊的名声,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这头犟驴爱去哪儿去哪儿,让他的队伍滚远点就是了!
李长生没错,咱七个人也足够活命了,不用他帮忙
但吴德庆显然不甘心,朝前方追去
吴德庆不行,你们给我回来!
潘六斤与叶嘉明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跑向了那即将消失在密林中的身影。
与此同时,日军伍长带着14名士兵悄然埋伏在茂密的草丛中。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日军伍长半蹲在地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方。透过望远镜,他看到远处有吴德庆和晋绥军正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其中一烟绯手持汉阳造步枪,显然是刚才开枪的人。
日军军官(日军伍长低声说)刚刚开枪的那个就是那支支那部队,我们围攻上去解决他们!
14名日军士兵齐刷刷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冷酷与决心。随着伍长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散开,悄无声息地向吴德庆一行人靠近。
就在日军悄悄逼近的同时,吴德庆、潘六斤和叶嘉明终于追上了孙少安和他的队伍。
孙少安(孙少安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吴德庆)吴连长,你还有何贵干?
吴德庆(吴德庆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哎呀,孙连长,都是自己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孙少安(孙少安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不屑)呵呵,吴连长,你少在这装蒜!
吴德庆(吴德庆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认真地说)孙连长,刚才是我不对,我们川军和你们晋绥军都是打鬼子的,都是自家兄弟啊!
孙少安(孙少安冷笑一声)呵,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吴德庆(吴德庆陪着笑脸,试图缓和气氛)刚才是我猪油蒙了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孙连长你就别跟我一般计较了。
程奎子(就在这时,程奎子跑了过来)鬼子已经上来了!
吴德庆(听到这话,吴德庆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啥?鬼子上来了?
他立刻抽出驳壳枪,潘六斤和叶嘉明也迅速举起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孙少安则端起九六式轻机枪,烟绯举起汉阳造步枪,程奎子和周彪子架起大正十一式轻机枪,孟二狗也举起了三八式步枪。
孙少安向右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十几个鬼子兵猫着腰,端着三八式步枪小跑着过来。
吴德庆准备战斗!
孙少安(孙少安也连忙大声呼应)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潘六斤和叶嘉明迅速蹲在一块巨石后面,稳稳地举起三八式步枪瞄准敌人。程奎子和周彪子在另一块巨石后架起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瞄准日军士兵,孟二狗也将枪口对准了日军的方向。烟绯紧紧握住汉阳造步枪,目光坚定地盯着前方。
孙少安(孙少安突然想起烟绯的安全问题)对了,那妹子咋办?
吴德庆这样,彪子,你带上绯娃子往山上撤,其余人阻击掩护!
周彪子是(他一把抓住烟绯的手臂)快,跟我走!
烟绯(烟绯奋力挣扎,眼中满是倔强)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
周彪子(周彪子用力拉着她)别废话,快跟我走!
烟绯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打鬼子!
周彪子(周彪子皱眉怒斥)你个女人懂球甚呢?这里危险,快跟我走(说着,便用力拉着烟绯往山上跑)
烟绯(烟绯一边挣扎一边怒吼)吴德庆!你个怂货!胆小鬼!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别跑啊!
吴德庆听到烟绯的骂声,气得咬牙切齿,但他还是强压住怒火,命令道
吴德庆彪子,快带她走!
周彪子快走,别墨迹!
周彪子紧紧拉住烟绯的手臂,继续往山上跑去。
此时,吴德庆他们已经和日军交上了火。战场上,枪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面上,草丛中的露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远处传来日军士兵的脚步声,夹杂着偶尔的低语声,显得格外阴森。
吴德庆和他的队伍利用石头和树木作为掩护,与日军展开激烈的交火。吴德庆和孙少安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程奎子则紧挨着他们,三人手中的步枪不断喷射出火焰。孟二狗、潘六斤和叶嘉明则躲在几棵大树后,朝日军射击。子弹在空中呼啸而过,击中树干时发出“噗噗”的声响。
烟绯(烟绯甩动着手臂试图挣脱)放开我!我要和他们一块打鬼子!
周彪子(周彪子紧紧拉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别闹了!你这个女孩能干甚啊,再磨蹭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说着,他干脆一把抱起烟绯,继续向前奔跑)
烟绯挣扎着想要挣脱周彪子的怀抱,用力捶打着他的肩膀
烟绯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周彪子你老实点!再闹下去,咱们俩都得死在这儿(他加快了脚步,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就在此时,日军伍长发现了他们的动向,迅速命令道
日军军官你们五个,去那边!
五名日军士兵立刻改变方向,朝周彪子和烟绯追去。周彪子抱着烟绯在山林里左拐右拐,尽量避开敌人的视线。他的心跳如雷,呼吸急促,但仍然坚定地向前奔跑。
周彪子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
话语未尽,他的身体突然僵硬,瞳孔骤然放大。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烟绯,眼神复杂,既有责备,又透着不舍。下一刻,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毫无防备的烟绯从他怀中摔落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地上、背部血流如注的周彪子。烟绯呆住了,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周彪子背上几处弹孔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枯叶。他艰难地抬起头,瞪了烟绯一眼,似乎是在表达最后的责备,然后倒下,再无生息。
这一刻,烟绯的世界仿佛静止。而就在此时,杨德贵端着大正十一式机枪冲了上来,刚赶到便对准追击的五名日军全力扫射。子弹划破空气,日军士兵被迫卧倒躲避。与此同时,张四福举起步枪,精准点射,最终将五人悉数击毙。
而在另一边,吴德庆、孙少安等人正以石头和树木为掩护,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孙少安端起九六式轻机枪猛烈扫射,压制住敌方火力;胡天禄握着驳壳枪与李长生持九七式狙击步枪赶来支援。李长生冷静瞄准,一枪爆头,冷酷而高效。胡天禄、潘六斤和程奎子趁势丢出手榴弹,爆炸声震耳欲聋。在密集火力的压制下,日军伍长只得带着剩余的三名士兵仓皇撤退。
硝烟弥漫,战场逐渐恢复平静。但烟绯的目光仍停留在周彪子的尸体上,她的心像坠入冰窖,久久无法动弹
战斗刚刚落幕,硝烟在空气中弥漫,火药的气息尚未散去,像是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着每一个人。吴德庆与九名士兵静默地伫立在周彪子的尸体前,四周的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上。烟绯跪倒在地,双膝深陷于松软的泥土之中,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一滴接一滴砸在地面。她不停地磕头,额头与地面相触时发出闷响。
烟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吴德庆、孙少安等人目睹这一幕,内心的沉重犹如乌云压顶。胡天禄却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他猛地迈出一步,指着烟绯破口大骂
胡天禄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早就告诉你别跟着我们,现在好了吧?闹出人命了!你还不快滚!
烟绯跪在那里,泣不成声,只是不断重复那句“对不起”。她纤细的身体因抽噎而微微颤抖,显得脆弱而又无助。
胡天禄(胡天禄转过身来,走向孙少安,继续破口大骂)还有你,杂种!一见女人就走不动路了,现在倒好,一个活生生的自家兄弟就这么没了!你觉得值吗?你满意了吧?你痛快了吧?
面对这番指责,孙少安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低垂的眼眸中透出几分自责和无奈。
胡天禄似乎仍不解气,又几步走到烟绯面前,厉声道
胡天禄还不赶紧滚!我们川军不需要你这样的累赘!
烟绯缓缓站起身,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背起枪准备离开。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吴德庆开口喊道
吴德庆等一下
烟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吴德庆。
胡天禄(胡天禄顿时炸毛般嚷了起来)让她赶紧滚吧!我们川军不需要她这个灾星!
吴德庆不行。刚刚这一场遭遇战已经证明鬼子进山了,东湖村她肯定回不去,难道要让她送死吗?
胡天禄(胡天禄不甘心的吼道)关他妈老子们屁事!难道还要带着她这个灾星继续闯荡?老子恨不得她立刻死掉!
吴德庆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她再被鬼子蹂躏一次吧?
胡天禄(胡天禄咬牙切齿)如果你还想把咱兄弟们的命全搭进去,那还打什么鸟国仗!
吴德庆那我们总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吴德庆(吴德庆推开胡天禄)让开!(向烟绯走去)
胡天禄(胡天禄咬牙切齿)那你为了一个娘们,咱们不归队了?
吴德庆(吴德庆走到烟绯面前)你愿意和我们在一起走吗?
烟绯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嘴唇轻颤却没有发出声音。
吴德庆我们不能保证一定能活着出去,但至少会尽力保护你。
烟绯的目光从吴德庆身上移开,又瞥向站在远处咬牙切齿的胡天禄。短暂的犹豫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吴德庆别哭了,以后一定要听指挥,不能再任性了。(随即转向胡天禄,语气平缓下来)胡老哥,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先把她安顿好吧。
胡天禄(胡天禄瞪着烟绯,恶狠狠撂下一句)我警告你,如果再敢搞出什么麻烦,老子第一个崩了你!
烟霏低垂着头,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潘六斤和程奎子合力将周彪子的尸体抬至一旁;吴德庆、烟绯,以及其余士兵则用刺刀和工兵铲挖出了一个坑。土地并不算坚硬,但每一铲下去,都像是掘进了所有人的心底。最终,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周彪子的遗体埋葬好,并且用树枝简单做了个标记。
烟绯跪在坟前,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饱含愧疚与哀思。吴德庆走到她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吴德庆走吧!
烟绯慢慢站起身,用衣袖擦干眼泪,跟随吴德庆等人继续踏上征程。
山路崎岖,四周危机四伏。吴德庆、孙少安等人步伐谨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丝毫不敢放松。每一个人都明白,接下来的路途只会更加艰险,但他们并未停下脚步——战争的残酷早已教会了他们如何在绝望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