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何意!”
姜雪穗觉得自己死里逃生后,什么都变了,天下易主已成,朝廷格局已稳,边塞异族已平,公主平安归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关心的姜雪宁,也在前不久平安诞下孩子。
此时此刻,姜雪宁跟沈玠被新皇燕临秘密安排在姜家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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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官员都对这个结局没有异议,谢危因为姜雪穗三个月前的提醒,在调动兵符的时候,留下的部分兵力对抗平南王。
“国之账本,理应圣上手持。臣有一计,可一举拿下平南王首级,捣毁反叛组织,为沈氏皇朝清除余孽,告慰英灵。”
这是谢危当初对沈玠说的原话,当时的沈玠虽然不满谢危三番两次的算计,但他还是同意了。
毕竟,平南王是沈氏皇朝的耻辱。
贼王不死,何以平天下?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知,可是,自己的势力被牵制得厉害,沈玠就算有心,也碍于大局不便动手。
“你想要什么。”
当时他看着谢危在自己骂完他后,还若无其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重重地放下茶杯。
“我想要的,我自己拿。”
谢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着手拿起朱砂笔,在纸上圈点起来。沈玠见势,认命地走了过去。
他一边看着谢危下笔的位置,一边在脑中描绘可行的场景,沈玠最后发现,谢危最后下笔插旗的位置,不是江南,也不是京城,而是——江堰
“尤芳吟手底有一批货就在江堰,那里易守难攻,只要有足够的军粮,足以坚守阵地。”
谢危自顾自地解释着理由,他知道沈玠现在的问题很多,但是不是每一个问题都需要解决的,也不是每一个答案都是他要知道的。
“你早知道?!”平南王的贼窝!
沈玠有些不可置信,但一转头又想到了什么,苦笑道
“也对,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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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穗在大门前,看着严防死守的大门跟门外越来越多向里看来的百姓,转头不解地询问谢危,所有事情,如不如她愿都解决了,她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事到如今,还让她占着帝师夫人的名号干什么?
谢危今日特地留在府上,因为他也知道,困了姜雪穗这么久,她早晚会离开。
“你得留在这。”
谢危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姜雪穗又一次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为了你的软肋,你得留在这。
“我想回去。”
我不仅想回去,我还想离开京城。
而后就是无声的对峙,姜雪穗敏感地发现谢危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出来。
她看着谢危的眼睛,如初见般古静无波,好似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姜雪穗发现谢危看她……有着从前未有过的偏执,盯得她脊背发凉,让她莫名地有恐惧,就像那次的坑洞,就当她想要下意识地往后退却的时候,谢危却移开了目光。
这是谢危第一次主动移开视线,因为他感觉到姜雪穗的惧意,如今的他不想看见姜雪穗往后退却的脚步跟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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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穗自从两个月前醒来,用数不清的名贵药材吊着半条命,正因为如此,姜家人才把她留在谢府。
要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钱能换来的,能得到那些药,多亏了张竹清世代留守的药庄。
他同意救人,除了是谢危的门客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日的茶房内,就是姜雪穗让碧云告诉的张竹清反叛军的消息,从而避免了更多无辜百姓的伤亡。
这个人,他必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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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谢危眼见威胁没用,眉头微蹙,直白地说明了自己的决定,他知道姜雪穗不想留在这,但那又如何?
“……”
姜雪穗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异样,但是没有。
不管他同不同意,今天她必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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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过了明日,谢危就是连任两朝的帝皇之师,新皇朝的奠基人之一,军权民声都到了巅峰,地位比皇帝还要不可撼动!
全国状元到太子少师,再到帝皇之师,这条路,谢危才走了几年,他今年也才二十七岁,所谓功高盖主镇威名,此时此刻燕临没有这种想法,可来日想法不可测,届时恐怕又是一波腥风血雨……
姜雪穗累了,她本就不想待在权利与生死共有的京城,想到以后的生活又是踏错一步,满盘皆输……这种费心劳神的日子,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立于京城,犹如困于是非,凶险万分。
最重要的是,她跟谢危,绝非良配。
二人针锋相对的桩桩件件,都注定了不能再有任何的感情发展,既如此,又何必相看两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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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危,我寻得青岚之玉,你还我自由之身,如此一来,我们算是扯平了。”
姜雪穗脸上还有一些病态的神色,但是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她不想纠结于谢危为何执意留她,但她知道,今天谢危不答应,她就走不了,就凭方才那些转身把门堵住,呈现防备姿态的守卫。
“雪穗,我们如何扯平?”
谢危平静地反问回去,但袖口下紧握的拳头缺反应了他真实的情绪。
“从我娶你开始,我们就注定纠缠不休。我对你起过杀心,你对我又何尝仁善?如今结局尘埃落定,你就想一走了之?我明白地告诉你,不可能。”
换作别人,谢危早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打进大牢,根本不会在这里白费口舌。
“我说过,你敢堵,输了就得认。”
谢危把二人真正的关系大白于天下,他不怕那些人嚼舌根。他担心的,是无人在意这段畸形但真实的婚姻,包括眼前的当事人。
话毕,门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包括门内把头埋得更低的守卫,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交谈之声。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雪穗从一开始就知道谢危不是一个正常人,但是,她第一次这么想知道他的得益之处在哪里?
把这段畸形的关系公之于众,他到底想干什么?!
困住她?不,完全没必要如此,他大可以一刀捅死一了百了。折磨她?不,那他大费周章地下毒又救回她的意义在哪里?
姜雪穗自从醒来,就敏锐地感觉到谢危变了,哪里变了也说不出来。
可这些她都不关心,她所有的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代价她也承受了,姜雪穗已经问心无愧。
她想走,姜雪穗不想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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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把夫人请回去。”
谢危转头不再看她,在众人的簇拥下渐行渐远。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眼下他最想做的,就是让姜雪穗留下来,光明正大地留下来。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前朝皇族的亲眷,这个身份,从前是他娶她的原因,现在也可以是分开他们的理由。
坊间传闻,帝师大人跟他的妻子姜雪穗之间的关系非常特殊,爱恨情仇各个版本的故事都有……其中,还有一些人仿佛抓到了谢危的把柄一般,疯狂散播着姜雪穗的身份,而这些人,才是谢危真正想解决的麻烦。
噌——
烛火碰上干裂的纸张,喷发出短促的声响,伴随着的,还有主人冰冷的命令
“杀。”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颚首后往后退了几步,转头离去间露出了绑在腿间的刀柄,竹林月夜下,黑影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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