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离别之际,临春的暖阳顺着房间的窗户照射进来,撒在盆栽上,阳光映射下,树梢上的新芽栩栩如生……
咔哒——
姜雪穗拿着剪刀,仔细地修剪着枯黄的老叶,看着那盆木槿花愣了神
“夫人,该喝药了”
碧云端着一晚乌黑的中药进来,姜雪穗面无表情地饮完放下,伸手拿了一颗蜜糖。
真苦。
姜雪穗因为身体太弱,最近半个多月都在喝这奇苦无比的中药,对此她只能配合。
姜雪穗拿着蜜糖,不知是该恨谢危还是同情他。每到深夜的头脑,都会莫名地出现五石散的影子,伴随着一阵一阵的钝痛,犹如一把砍刀不断地敲击着头骨,鞭挞着灵魂……
这种日子,谢危过了近二十年。
“夫人,您还好吗?”
碧云心中是怨恨谢危的,要不是他,她家小姐这么会这幅模样。可同样,要不是他,她可能都见不到她家小姐。
“我很好,不用担心”
她伸手拉着碧云,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碧云,我说过的,他不敢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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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赌赢了……却也输了。
姜雪穗所遭遇的,有咎由自取,也有奋不顾身,但她绝不后悔。
与前世相比,如今的局面,不过是赔上一个她而已,换来了姜家跟大多数人的平安。
重生一世,不做些什么,罔顾此生。
姜雪穗如往常一般,点了三支香往房间的一处走去,那里点了的七支蜡烛,外加一块木牌,上面的字眼隽秀有力,写着“落于凡间,救于尘世”这八个字外,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碧云也不知道她家小姐为何醒来后,会立这么一块牌子在这里,但她不会去问,因为时间到了,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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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你可还记得忘尘寺庙?”
姜雪穗转头看向身后的侍女
“我知道的夫人,您让我去调查过”
那个诡异的地方,碧云想起来就觉得那个地方异常可疑
“是他们同我说了平南王想要出兵江堰,攻下阵地,也是他们我才知道谢危的真实想法是调虎离山,虚伪与蛇。”
姜雪穗的眼神变得深沉,似怀念,似感伤,最后带着歉意地看着碧云
“抱歉,碧云,当日叫你去调查忠义山之事,是我有意为之。我在江堰的两年,培养了一批心腹,知道忘尘寺庙的事情之后,我让他们潜伏在你所说的落尘这个组织里。奈何那里部署严密,我又受人监视寸步难行,只能叫你去打探消息。因为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所以才会暗中护你周全的同时,把一些信息传达于我,我才能着手准备。”
姜雪穗本不用跟她说太多,可今日她再次看着木牌,又觉得应该有人知道这些。
“平南王贼心不死,却在江堰遭遇变故,本来应该三天打完的仗,硬生生地拖了十一天,中途被夜袭军粮,知晓中计,故而返路忠义山。”
江堰跟京城,中间就搁着一座忠义山。
如此巧合
平南王恐怕在第三天就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可他偏偏不死心,谢危必死已经是他的执念,而且,他没有退路。
这时的京城,已经在谢危掌控之中,他派去的杀手了无音讯,就已经证明了后面无路可退。既如此,那便去博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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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有人会在那里等他……不论是忠义林上空的三百英魂,还是凡间索命的恶鬼,都会在那里一决高下。”
姜雪穗说着越过碧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示意她看向门外
“我说的对吗?吕尚书。”
碧云看见帝师的得力干将吕显缓缓从门外走近,却没有直视姜雪穗,而是定定地弯腰行李,头自然垂下,发丝掩盖了他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夫人英明”
姜雪穗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而是望向木牌,她刚刚说着话,看见了门外的影子
“英明的可不是我,谢危让沈玠干的好事才是险棋一招,直击要害。”
吕显一怔,终于肯抬头看姜雪穗
那件事,只有他们几人知晓,姜雪穗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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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往我这边塞人,我也可以。”
姜雪穗像是随口一说,看向那些蜡烛,眼底有化不开的感伤,转眼看向吕显面上又没有表情,甚至有几分嫌弃
“你来干什么?”
吕显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只有府中的人知晓,自从那天谢危把姜雪穗困在帝师府那日起,他们夫妻俩就再没见过面。
一个犟到底,一个倔脾气
某方面倒是蛮适合的。
“大人让我来给你送药,对你的病情有所帮助。”
吕显想到两人之间的纠缠,就觉得这段缘分能维持到现在,完全就是谢危硬绑的,他稍有松弛,二者就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没错,吕显都觉得他们之间甚至不算感情,顶多算个缘分。
“放下吧”
姜雪穗把茶水一饮而尽,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是谁,也没再看吕显一眼,转而望向了窗的湖景。
吕显顺着姜雪穗的目光,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一个人工湖,湖的尽头是高大的城墙,他知道,城墙外是一排排轮岗的士兵,门口,院外都有数不清的人手在暗处盯着这里,甚至是看着平常的端茶侍女,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谢危曾经问过,她一个闺阁女子,是如何知晓教会的标识的?
恐怕,在此时两个人就已经冥冥之中想到一起去了。不管是谢危亲自为敌人制造的机会,还是姜雪穗的主动剖析。
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事呢?巧合多了就是别有用心了。
他们都是彼此的棋子。
吕显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下,又转念一想,怎么不算呢?
“夫人,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