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穗没有理会吕显的情绪起伏，她承认，这么长时间了，她坐不住了。
她不是单纯不谙世事的闺房女子，此番谢危的所作所为，让她不得不往一个方向想去。
但是，姜雪穗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惊悚，让她坐立不安，这些日子心境不如往日宁静，她此生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念头。
咚咚咚
冷不防，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了房门，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姜雪穗就已经被拉到正殿门口。
她定定地看着一大堆医者焦头烂额地进进出出，侍从匆忙地来往，手上更是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
谢危受伤了。
“夫人，大人今日未时在茶房内抚琴遇刺，我等未能及时救大人，请夫人降罪”
萧然跪在地上对着姜雪穗道，正正好打断了她的愣神，姜雪穗有些疑惑不解
“谁伤得了他？”
萧然将头埋得更低，沉声回答
“落尘”
姜雪穗心中一惊，眼皮忽地一跳，直觉又要出事，就在这时，屋内传来消息，谢危体内的毒已被排出，剩下的余毒要这几天慢慢逼出来才行……
——————
傍晚，烛火将要燃尽，姜雪穗还在屋内写写划划，从她脸上能看见罕见的失态，她的手按着纸张的朱红字迹，指尖的颜色微微泛白，纸张陡然被揉出皱褶
她想站起身，眼前一瞬的发黑，脚下一软
咚——
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后方的架子上，疼的姜雪穗倒吸一口凉气
她才恍然，自己从昨日午间到现在天微微发亮，整整一天在此地没有出过房门半步
碧云进门就看见地上的纸团跟书案上杂乱的笔墨纸砚，还有绊倒在地脸上染了些许红墨的姜雪穗，她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夫人，您这是何必……”
天意弄人
碧云真心不想姜雪穗再受伤害，可每次好像都是她在与天斗、与人争，可到头来，失去最多的，也是她。
“雪宁才是姜家大小姐。”
我不是
“她是阿娘的女儿”
我不是
“她是姜家嫡女”
我不是
“她本应享受姜氏宗亲的尊敬，族内的教育跟这个身份带来的荣誉跟便利”
这些都让我占了
“我对不住她”
姜雪穗撑着额头闭上眼睛，没有去理会碧云帮她擦拭墨水的动作，而是对自己的存在跟意义又一次陷入了迷茫跟不解。
如此，算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上天早已注定？
我又该何去何从。
——————
谢危醒的那日，姜雪穗刚从府园往偏殿走着，听见消息，她不惊喜也不意外。
“走吧，去看看他”
于情于理，于法于则，她都要去见他。
“夫人，你瘦了。”
谢危看着姜雪穗的脸，发现好不容易养好了些许的她又瘦了许多，即使知道姜雪穗不会给答案，也忍不住想要询问。
“落尘，你要怎么解决？”
这就是姜雪穗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谢危看着姜雪穗，没有意外她说出的话语，也没打算因为她的到来对自己的做法有什么改变。
“杀掉”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没有丝毫的犹豫，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姜雪穗忍不住凑近，即使落尘违背她的本意，她也不允许谢危轻飘飘地毁掉他们。
“穗儿，不听话的，没必要留着。”
谢危知道姜雪穗在想什么，可现在的她太弱了，弱的都没发现自己在做无用的斗争。
“他们自作聪明，导致你进退两难，不该罚吗？”
谢危最后一句话，更是让姜雪穗两眼一黑
“我不诛他们九族，已是仁至义尽。”
姜雪穗听见这句话，心中钝痛，忍不住咬着下唇的嫩肉，嘴里的刺痛激的她头脑发麻，眼眶也是被逼出些许泪珠
她跨步向前，跪坐在地，拉扯着谢危的衣领，字字泣血
“他们救了人！”
周围的仆从早就看不见人影，线下的房间只有姜雪穗跟谢危，周遭的空气安静得二人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穗儿，我从不是良善之辈”
做事不会讲究前因后果
谢危想把姜雪穗拉上床，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可别再把人吓跑了，他只能把揪着衣领的手抓着，一字一句说清楚
“踏错一步，满盘皆输”
谢危想让姜雪穗服软，所以才选择将计就计，他们才不是因为姜雪穗去杀他，可为了一个人的态度去赌上性命，身为两朝帝师的他，也看不清自己是输是赢了。
“谢危，从你我相识起，我就知道我是你计策的一枚棋子。可棋子又如何？你赢我输又如何？我无所谓，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跟你的合作或者算计，对于我姜氏宗亲跟我想护的人都是百利无一害，事实证明确实是如此。”
他看着眼眸含冰的姜雪穗，一不做二不休拿出一把刀强硬地塞在姜雪穗的手上
“穗儿，你可以恨我，但你不应轻贱自己。我做事狠辣，你做事又何尝计后果？”
“轻贱自己？这句话从帝师大人的嘴里说出来真是清奇……”
姜雪穗还想说什么，可下一刻被谢危的举动吓了一跳
只见他握着她的双手，袖口拿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刀，突然间往自己身上桶去！
姜雪穗嘴巴微张，还没说出什么，只听见谢危从她耳边细语
“这般可否让你消气？”
姜雪穗感受到身侧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赶忙站起身，刀身被拔出，可手却被谢危紧紧握着
“谢危，你才大仇得报，不要命了？！”
姜雪穗觉得眼前的人比任何时候都要疯魔，他听见她的话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轻声反问道
“你能留下来吗？”
——————
姜雪穗挣开谢危的手站起身来，看着他认真地说出自己此刻的想法
“我不后悔做出的每一件事，可我也没办法认同你的想法，你的痛苦我无法感同身受，我的无奈你也无法理解，既如此，江湖不见不是更好的结局？”
“你这样把我留在府中没有任何意义。”
姜雪穗微微喘息，后带着鼻音无所谓道
“要不然，我把这条命给你？算是全了你我的棋局，有个首尾……”
“姜雪穗！”
谢危陡然大声呵斥，本来抑制住的怒气又有上涌的迹象
不得不说，姜雪穗在挑起谢危情绪方面，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尽管她自己没有这个想法。
“你再说一遍！”
姜雪穗不知道谢危在生气什么，可正在气头上的她有些不管不顾
“不是吗？帝师大人，姜雪穗的命本不值钱，从前我可以为了姜家跟雪宁嫁给你，这次我也可以为了他们赌上自己的性命！”
姜雪穗此刻面对谢危没有恐惧，只有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决定她的任何事情，包括她身边人的安全跟她的自由！
“雪穗从不觉得自己有何大爱，只不过想做就去做了，你不把其他人的命当命，我也不会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也说了，我弱点太多！此刻我想通了，不过是我这条命不值钱而已，那我还需担心什么？”
姜雪穗把手上的刀刃反对着自己想要插进去，可却被谢危轻而易举地抢过，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想着自己往日的困境，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今天她一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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