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最后一盘烤肉被风卷残云的解决掉,兰脸颊微醺,是正好吃饱的程度。
有服务员询问是否需要续餐,尚算清醒的兰望着醉得东倒西歪的众人,无奈摇了摇头。
园子喝得上头,正拉着某位女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互诉衷肠”,话题马上要从欧洲的汇率聊到上周换季衣服的打折力度,中途接到京极真的电话,晕晕乎乎点了几次没点开,还是兰帮她划到了接听键。
“今晚不该喝酒……”警员A大着舌头嘟囔道,“现在好了……谁开车啊……”
“没事……”警员B甩了甩头,“我给由美发消息,她说正好在附近巡逻,让她过来带我们回去好了!”
“现在才九点,由美还没下班吧……”
“要么喊她过来,要么出门酒驾被她抓到,”警员B怪异的瞅了她一眼,“你选哪个?”
警员A似乎真喝懵了,硬是愣了会儿,最终明智的掏出手机,“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兰把自己的外套盖到呼呼大睡的园子身上,走到一边跟京极真解释情况,放下手机,Line突然叮了一声。
「在哪?」
弹出来的全黑头像很是醒目。
「聚餐,和朋友们一起。」
想了想,她又补充。
「放心,喝的不多。」
满屋的警察,现在除了东京警视厅,估计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地址。」
她发了位置,听到有人问Rimona要不要蹭车,少女喝了酒,微红的面颊和垂下来的渐紫发尾交相映衬。
“不用……我让他过来接我……”
“行,”那人显然知道少女指的谁,“我们就不管你了?”
Rimona不在意的摆摆手,一头趴在餐桌上。
兰看了眼手机,琴酒再没给她回消息,过了十分钟左右,包厢的门突然响了。
有警员上前开门,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少女看清来人不由愣了下,感慨这世界未免太小了。
“你怎么才来?”Rimona晃悠悠的站起,就算身高不占优,仍不满的斜睨着他。
“路上堵车,”北原扶住踉跄的她,“怎么回来不提前通知我?”
“谁知道你有没有空?”她不满道,“我给你打十个越洋电话,能接通一个就不错了!”
他不自觉皱了眉,没再接话。
兰发现很多人都认识北原,甚至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也对他点头示意,这一幕莫名让她想起之前北原说的——
所以,这满包厢的人都是他在警界的朋友???
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她突然有点担心日本警视界的未来。
目光最后落到角落的兰身上,北原同样一怔,笑意更深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兰学妹。”
兰微微一笑,Rimona扒拉着肩膀抬起头来,说话口齿不清,“哥…你认识她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你两年没回过日本了,”他费力扯开缠上来的手臂,把五颜六色的少女安置在座位,开始收拾东西,对她乱丢一气的性格颇为无奈,“回去先见父亲,他一直念叨你回国的事……”
“好了别啰嗦…婆婆妈妈的,”她小声嘟囔着,“没打算不去见那个老头子。”
约莫两分钟,北原左手提包,带着Rimona很快离开众人的视线,注意到兰好奇的眼神,警员C扬了扬下巴,“认识?”
“他是我学长,”少女简单解释道,“他和Rimona……”
“大概换个名字你就明白了,”警员C平时也是个话痨,他说,“Rimona有个日文名字,叫北原美咲。”
北原家共两个孩子,夫人在美咲很小的时候因病去世,父亲成天应酬没有时间,可以说是北原雅介一手带大了自己妹妹,所以美咲自小便格外依赖哥哥,托Rimona这层关系,搜查课的人大都认识北原,众人对他家的情况算得上了解。
“不过有人称,他们兄妹有一个是被领养的,”警员C说着打了个酒嗝,“嗨,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呢!”
正聊着,手机突然震动,兰点开看到那个黑色头像。
「我在楼下。」
虽然猜到他可能会来,但没想到这么迅速,她看了眼旁边说梦话的园子,敲出几个字:「等我十分钟。」
没多久,手机再次震动。
「好。」
京极真很快过来接走园子,此时刚好过去八分钟,她收拾好东西,与警视厅众人道别后离开了包厢。
东京的夜极冷,寒风吹散了烤肉店的温暖,少女缩了缩脖颈,围巾遮住微醺的侧脸,只露出通红的鼻尖,转过两个拐角,她是顺着点点火星找到隐在暗夜中的男人的。
颀长的身影裹进黑大衣里,似乎将自己完全隔绝起来,他最后一次掸了烟灰,然后扔在脚下碾灭。
“上车。”
他轻轻抬头,望着她的方向。
兰发现他好像从不喜欢坐在车里等人,总是习惯背倚车门,寒风钻进半敞的袖口,萧瑟的身影似乎和骨骼融为了一体。
她眨了下眼睛,径直走过去。
月光落进浩瀚的紫眸,点燃了他满身的暮色。
“来的这么快,今天不忙?”她摘了围巾揽过安全带,车厢是全封闭的,侧头过去,隐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琴酒言简意赅,“正好顺路。”
“这样啊,”兰打开头顶的夜景窗,慵懒的眯了眯眼,“几天没见,还以为是你想我了。”
琴酒瞥了眼后视镜,不知怎的想起曾在海洋馆里见到的海豹,单看神情和这女人倒是极像。
“你怎么知道不是?”
“还用问?我当然……”反应过来琴酒话里的意思,她愣了一下。
眼前的视线突然变暗,微张的唇瞧着极为诱人,她被迫仰起头来,承受着唇上缱绻的侵略,很快失陷进墨绿色的深潭里,只剩潮湿、温热的触感。
车外的雪纷纷扬扬的下,冬夜里微醺的吻,真的很上头。
等兰再醒,周身一片温暖,略垂眼,身上盖的是他的大衣。
“唔…怎么没叫我?”
不远处的侦探事务所散发着微弱的光,她伸了伸胳膊,碰到旁边人的耳朵,入手一片微凉,她没有收回来,反倒沿着轮廓慢慢转了圈,然后向下捏着薄薄的耳垂。
“刚到。”她听到琴酒说,爪子被扣住了。
少女的表情懒洋洋的,憨憨的酒窝挂在嘴角,似乎这女人喝了酒总会傻笑,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冈田社长邀请爸爸年后去长野县滑雪,我和他一起去,”兰半阖着眼,轻轻打了哈欠,“志原滑雪场刚建没几年,不出意外的话,等我回来差不多就开学了……”
“志原滑雪场?”昏暗中散发着荧光,他侧头看向她。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琴酒没说话,屏幕正好切到伏特加刚发来的消息,兰好奇的凑过去,开头赫然是长野县几个大字。
推开事务所二楼的门,她没想到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柯南。
“嗯…你回来了?”小男孩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拿放在茶几上的黑框眼镜,语气带了丝鼻音,显然是被刚才的开门声惊醒的。
少女放下东西看了眼挂钟,有些怪异,“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卧室睡?”
“小兰姐姐还没回来嘛,”柯南笑了笑,客厅的大灯未关,折射在镜片上的光略微刺眼,“我想等等你。”
诚挚的目光不加掩饰,配上和新一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兰不自觉把视线移到别处。
她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谢谢,但下次不用这样做了,”她说,“没有意义的。”
若放在以前,她会毫无压力的把这份好意当作是来自弟弟的关心,但现在身份转变,心思细腻的少女自然能看出柯南,不,是工藤的用意。
没有意义…吗……
柯南眼睫微垂,拳头微微收紧了些。
“对了,你打算在事务所再住多久?”
“我打算……”柯南微愣,不自觉抬起头来。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她刚要开口解释,却在想到什么时顿住了,空气安静大概两三秒,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不是赶你的意思,过几年你要升国中,文代阿姨这两年再没来看过你,我怕你会不会……”
“最多一年。”柯南抿了抿唇,这么说。
又是这个答案。
冥冥中有些奇怪,她的眉头轻皱。
新一,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呢?
“小兰姐姐,我……”
“我有点累先上去了,你早点休息,”她转身,没再给柯南说话的机会,声线略压低了些,“今天谢谢你,柯南君。”
眼前唰的一下陷入黑暗,是少女临走时关了灯,窗帘未拉,眼底的挣扎不断闪过,只剩一个人的客厅有些冷清,柯南摘掉眼镜,所有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最终化为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疲惫感。
他掏出手机,最终拨通了灰原的号码。
“解药准备的怎么样了?”
音色被风吹的沙哑,小小的影子拉得冗长,在月色被藏进星河的时候,他放下手机,一个人在窗边静静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