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废弃研究院的地下实验室被警方的探照灯照得如同白昼。祁颜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技术科人员进进出出收集证据。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寒意，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程晋从地下室走出来，脸色比夜色还沉。他摘下橡胶手套，快步走向祁颜："里面不对劲。"
"什么情况？"
"实验室设备大部分还在，但所有样本和记录都被清空了。"程晋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我们到达前有人死在了里面——三个穿黑西装的男子，初步判断死于同一种毒素。"
祁颜皱眉："内部灭口？"
"看起来像。其中一人在死前用血写了几个字..."程晋犹豫了一下，"不是陈。"
"不是陈墨？"祁颜心跳漏了一拍，"那会是谁？"
程晋摇头："可能是指不是陈墨指使的，或者...我们找错了方向。技术科在恢复实验室电脑数据，希望能找到线索。"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程晋接听后表情瞬间凝固："什么时候？...明白了，我们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祁颜从未见过的惊慌："局里出事了。所有案件材料被上级封存，专案组被勒令暂停调查。"
"什么？谁下的命令？"
"局长亲自签署的，但..."程晋的声音低沉如雷，"张明就在他办公室。"
两人匆忙赶回警局，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祁颜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莫尔斯电码的节奏——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父亲当年被冤枉时，是否也经历过这种无力感？眼看真相近在咫尺，却被无形的力量生生阻断？
警局大楼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走进刑侦办公室，专案组成员们聚在一起，脸上写满困惑和愤怒。周婷快步迎上来：
"程队，内务部的人来过了，带走了所有案件档案和电子备份。他们说是'上级指示'，连局长都拦不住。"
"计算机服务器上的数据呢？"祁颜急切地问。
"全部锁定，需要特别授权才能访问。"周婷递过一张纸，"这是刚送来的文件复印件。"
程晋接过文件，祁颜凑近查看。那是一份来自"特别调查办公室"的公函，声称本案涉及国家机密，所有调查必须立即停止，相关材料移交保密部门处理。落款处的签名龙飞凤舞，难以辨认。
"特别调查办公室？"祁颜皱眉，"我从没听说过这个部门。"
"因为它根本不存在。"程晋冷笑一声，将文件捏成一团，"这是张明的手笔。我父亲曾经说过，二十年前张明就用类似手段掩盖过一起军火走私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年轻刑警赵雷问道，"就这么放弃？"
程晋的目光扫过每位队员："官方调查暂停，但这不是结束。各自小心行事，有任何发现直接联系我。"他特别看向祁颜，"尤其是你，别再单独行动。"
祁颜点头，却暗自决定要继续追查。父亲的清白、三位死者的正义，不可能就这样被一纸空文抹杀。
人群散去后，程晋将祁颜拉到角落："我办公室还有一份备份资料，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他递给她一把钥匙，"我家书房的保险箱里有另一份，密码是7291——你父亲的工号。如果我有任何不测..."
"别说不吉利的话。"祁颜打断他，却还是接过钥匙，"你认为张明会对你下手？"
"他已经开始了。"程晋苦笑，"一小时前我收到内务部的停职调查通知，理由是'涉嫌泄露警务机密'。"
祁颜胸口一阵刺痛。程晋是她见过最正直的警察，如今却被诬陷为泄密者。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人的处境与十年前的父亲何其相似——真相近在眼前，却被权力和谎言阻隔。
"我们会证明你的清白。"她坚定地说。
程晋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比起我的清白，我更担心你的安全。凶手的名单上还有两个名字，而梁教授..."
"梁教授？"祁颜突然想起实验室笔记上的内容，"'剩下梁和梁'...除了梁教授，还有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梁诗雨！"——梁教授的女儿，现在也是知名药理学家，在新星药业担任研发总监。
"我们必须警告他们。"祁颜拿出手机，"我有梁教授的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后，祁颜快速说明了情况。梁教授的声音听起来既惊讶又某种程度上了然："我早该想到会这样...蓝鸟项目的幽灵从未真正消失。"
"梁教授，您知道谁是幕后黑手？"祁颜按下免提键，让程晋也能听到。
"我不能确定，但有猜测。"电话那头传来翻找文件的声音，"听着，我手上有一些当年项目的备份资料，可能对你们有用。但我不信任电话和网络...你们能来我实验室吗？就在医学院老校区。"
程晋皱眉："太危险了。我们会派人保护您，同时请您把资料交给警方。"
"不，只能交给你们两人。"梁教授异常坚决，"十年前的事故后，我不再相信任何官方渠道。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实验室等你们。"
电话挂断后，祁颜和程晋面面相觑。"你觉得可信吗？"祁颜低声问。
"梁教授是你父亲的老朋友，但他的要求确实可疑。"程晋思索着，"我会安排便衣先勘查周围环境。同时..."他犹豫了一下，"我想再去查查张明的背景。他今天的行为太明目张胆了，像是得到了某种强力支持。"
"我和你一起去。"
"不。"程晋斩钉截铁地拒绝，"你已经冒险够多了。而且作为法医，你还有正当理由接触案件材料——就说需要完成毒理报告。"
祁颜想反驳，但程晋的眼神告诉她争论无用。最终她勉强点头："保持联系。"
程晋离开后，祁颜回到法医办公室，试图从自己的备份资料中寻找被忽视的线索。然而，她的思绪不断飘向程晋——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张明会对他采取什么行动？
电脑屏幕上的分子结构图渐渐模糊，祁颜揉了揉酸涩的双眼。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爬上天际。她决定小憩一会儿，为上午与梁教授的会面做准备。
刚趴下不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周婷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祁法医，程队让我通知你，上午的会面取消了。梁教授刚刚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抢救。"
祁颜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车祸？什么时候？"
"大约两小时前，在去实验室的路上。"周婷递过一张纸条，"程队说让你按这个地址去找他，但千万小心，可能有监视。"
祁颜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个城郊仓库区的地址，笔迹确实是程晋的。但某种直觉让她心生警惕——为什么程晋不直接打电话？为什么要通过周婷传话？
"程队还说了什么吗？"她假装整理文件，暗中观察周婷的反应。
"没有...哦对了，他说'记得蓝鸟的密码'。"周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太快了，几乎难以察觉，但祁颜捕捉到了那一瞬的不自然。
蓝鸟密码？程晋从未提及过这种东西。祁颜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谢谢，我马上去。"
等周婷离开，祁颜立刻给程晋打电话，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她又尝试发送加密信息，依然没有回复。这太反常了——程晋从不失联，尤其是在这种危急时刻。
祁颜想起程晋给她的钥匙和密码。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真正的程晋可能已经遇险。她必须弄清真相，但不能再贸然行动。
她打开电脑，调出交通监控系统——作为法医，她有权限访问事故现场影像。输入梁教授的名字和大致时间，系统很快显示出凌晨四点零八分的一起车祸：梁教授的车辆在转弯处被一辆卡车侧面撞击。画面模糊，但足以看出撞击的精准程度——这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未遂。
更令她震惊的是，事故发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现场，短暂查看后迅速离开。祁颜放大画面，心脏几乎停跳——那是周婷！
"天啊..."祁颜的手指颤抖着保存了这段录像。周婷是内鬼？那么所谓的"程晋口信"显然是陷阱。但程晋现在在哪里？梁教授又是否还活着？
她迅速收拾必要装备，包括那瓶从周文柏处获得的解毒药片。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配枪——作为法医通常不需配枪，但鉴于当前特殊情况，局长特批了许可。
城郊仓库区位于城市最北端，曾经繁华的物流中心如今大半废弃。祁颜将车停在距离目标地址两个街区外，徒步接近。晨雾笼罩着生锈的钢架和破损的混凝土，能见度不足五十米。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别过来，是陷阱。张明和周婷都参与其中。去找林菲，她知道真相。——C"
祁颜僵在原地。消息来自程晋的紧急联络通道，真实性很高。但"去找林菲"？为什么是程晋的前女友？而且如果程晋能发消息，为什么不直接说明自己的位置？
她决定先退回安全距离，重新评估形势。就在这时，雾中传来金属碰撞声。祁颜迅速隐蔽在一堆集装箱后，屏息观察。
两个穿黑衣的男子从雾中走出，手持对讲机。"还没来？""再等十分钟，不来就撤。"他们交谈着走向另一个方向。
果然是陷阱。祁颜小心后退，准备撤离，却突然感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抵住后脑。
"别动，法医小姐。"周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活泼开朗，此刻冰冷如刀，"把枪慢慢放在地上。"
祁颜照做，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脱身之策。"为什么，周婷？你为谁工作？"
"聪明人不会问这种问题。"周婷用枪顶着她向前走，"不过反正你也活不过今天，告诉你也无妨——新星药业付的钱比警局多十倍。"
"陈墨雇你杀我们？"
周婷冷笑一声："陈墨？他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老板你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们来到一间半开的仓库前，周婷命令祁颜进去。昏暗的仓库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椅子周围洒满了某种液体——汽油。祁颜的心沉到谷底，这是要制造自杀假象。
"坐下。"周婷指着椅子，"老板说给你留个全尸，算是尊重你的专业。"
祁颜慢慢走向椅子，突然一个转身将藏在袖口的解剖刀掷向周婷。刀锋划过周婷持枪的手腕，她痛呼一声，手枪落地。祁颜趁机冲向最近的掩体，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那瓶解毒药片。
枪声响起，子弹擦过祁颜的肩膀，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她咬牙继续奔跑，听到周婷在身后咒骂着追赶。仓库另一侧有个小门，祁颜撞开门冲出去，发现自己身处迷宫般的集装箱堆场。
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祁颜躲进两个集装箱的夹缝中，颤抖着倒出两粒药片吞下——如果凶手使用同样的毒素，这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手机再次震动，又是程晋的号码："你在哪里？我找到梁教授了，他还活着。快回话！"
祁颜犹豫了。这可能是真的程晋，也可能是陷阱的一部分。她决定发送自己的位置，但加上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验证码。
回复很快到来，正确的验证码让祁颜松了一口气。程晋确实在找她，而且知道她陷入危险。但还没等她发送具体位置，一个黑影已经挡在了集装箱缝隙的出口。
"游戏结束，法医。"周婷举着枪，手腕上的伤口简单包扎过，"老板改主意了，他要你死得像你父亲一样——身败名裂，死于自己的'失误'。"
祁颜的血液瞬间冰冷："我父亲的事故...是你们制造的？"
"我们？不，那是我老板的杰作。那时候我还在上中学呢。"周婷嘲讽地笑着，"不过很快你就会见到你亲爱的父亲了。"
枪声响起，但倒下的不是祁颜——周婷突然睁大眼睛，胸前绽开一朵血花。她缓缓转身，看到雾中走出的人影，难以置信地吐出几个字："你...背叛..."然后重重倒地。
祁颜同样震惊地看着来人——张明副局长手持消音手枪，面无表情地走近。
"起来，跟我走。"他命令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祁颜不动："你要杀我？"
"不是现在。"张明冷笑，"你还有用——作为诱饵。程晋那个蠢货太在乎你了，会为了你自投罗网。"
原来如此。祁颜突然明白了张明的计划——用她引出程晋，然后一网打尽。她绝不能成为程晋的弱点。
"你以为程晋会为了一个同事冒险？"她故意讥讽道，同时悄悄观察周围环境寻找逃脱机会。
张明大笑："同事？他看你的眼神连瞎子都能读懂。"他一把拽起祁颜，"别做梦了，这次没人救得了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张明咒骂一声，拖着祁颜向一辆黑色SUV走去。祁颜奋力挣扎，趁张明分神看向警笛方向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他持枪的手。
枪响了，剧烈的疼痛在祁颜腹部炸开。她踉跄后退，感到温热的血液浸透衣衫。张明举枪再次瞄准，却被突然出现的车灯晃花了眼。
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冲破雾气疾驰而来，径直撞向张明。他勉强闪避，却仍被擦倒。车子急刹停下，程晋跳出来冲向祁颜。
"坚持住！"他抱起血流不止的祁颜，声音中充满祁颜从未听过的恐慌。
张明从地上爬起，举枪瞄准。程晋转身用身体护住祁颜，同时拔枪反击。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张明肩膀中弹，而程晋的子弹则击中了张明身后的油桶。
爆炸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程晋紧紧护着祁颜，用身体为她抵挡飞溅的碎片。浓烟和火焰迅速蔓延，程晋挣扎着抱起昏迷的祁颜，冲向车辆。
"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他不断重复着，将祁颜小心放在后座，然后跳上驾驶座猛踩油门。
驶向医院的路上，程晋不断通过后视镜查看祁颜的情况。她面色惨白，呼吸微弱，腹部的伤口被临时包扎但仍不断渗血。
"祁颜，听我说，你不能睡。"程晋的声音颤抖着，"我们快到了，你会没事的...你必须没事..."
祁颜微微睁开眼，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吐出一口鲜血。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最终闭上了眼睛。
"不！祁颜！"程晋几乎崩溃地喊道，闯过红灯加速驶向医院，"求求你...我爱你...别离开我..."
但后座上的祁颜已经听不见了，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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