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历 8

她弯腰去捡，却见雍正的目光已扫过帕角——那里，半朵未绣完的并蒂莲，正滴着墨汁，像极了一颗破碎的心。

甄嬛的指尖几乎触到帕子，喉间却泛起苦涩。雍正搁下奏折的声响惊得她浑身一颤，鎏金龙纹桌案映出帝王阴沉的面色。

“这帕子...”他伸手拾起，拇指摩挲着湿润的墨迹，“倒是新鲜花样。”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甄嬛盯着那方染墨的帕角，想起弘历慌乱塞帕时指尖的温度，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是臣妾闲着无事，随意绣着消遣。”她福身时广袖轻颤，“原想绣朵莲花，却笨手笨脚，反倒污了料子。”

“哦？”雍正突然轻笑，声音却冷得刺骨。他将帕子凑近烛火，未干的墨迹在光影中扭曲，“朕记得，四阿哥房里也有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熹贵妃莫不是，师徒情深？”

鎏金护甲硌得掌心生疼，甄嬛强撑着笑道：“皇上说笑了。四阿哥勤勉好学，常与臣妾讨教诗书，许是见多了绣样，便也起了兴致。”

她抬眸时眼角含泪，“臣妾若有疏忽之处，还请皇上责罚。”

雍正盯着她泛红的眼眶，良久才将帕子掷回。锦缎落在青砖上的声响，惊得廊下的苏培盛悄悄后退半步。

“起来吧。”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明日让四阿哥搬去长春仙馆，离修缮处近些。”

踏出养心殿时，北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甄嬛攥紧那方惹祸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转角处，一抹玄色身影闪过，她猛地转身，却只看见弘历遗落的玉佩在墙角泛着微光——那上面，新刻的“嬛”字还带着新鲜的刻痕。

当夜，椒房殿烛火未熄。甄嬛将帕子投进火盆，看着并蒂莲在烈焰中蜷缩成灰，却烧不尽记忆里少年眼底的炽热。

浣碧捧着密信进来时，火盆里只剩零星火星：“娘娘，四阿哥说...长春仙馆的梅花开了。”

信纸展开，遒劲字迹间夹着片红梅：「梅香似旧人，却无折枝人。」甄嬛望着窗外冷月，忽然想起初入宫时倚梅园中许下的心愿。

原来命运的轮回里，有些禁忌的花，越是被霜雪打压，开得越是疯魔。

三日后，内务府突然送来急报：长春仙馆走水，四阿哥为救藏书，被烧伤手臂。甄嬛握着奏折的手剧烈颤抖，鎏金鸾凤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她匆匆赶到圆明园时，正撞见弘历倚在廊下，缠着白布的手臂上，渗出的血迹将衣料染成暗红 —— 而他望着她的眼神，却比火焰更灼人。

“额娘终于来了。” 弘历嗓音沙哑，嘴角却勾起一抹笑，任由染血的指尖抚上她苍白的脸颊，

“儿臣疼得厉害，唯有见着您，才觉得这伤受得值当。” 他的气息裹着药香与硝烟，喷在她发颤的睫毛上。

甄嬛猛地抓住他受伤的手臂，又在触及绷带时惊觉失态，慌忙松开。可弘历却顺势将她扯入怀中，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别躲。”

他埋首在她颈窝，“火场里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儿臣攥着您送的玉佩，就想着一定要活着见您。”

“胡闹！” 她声音发颤，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情绪，“你是皇子，若有闪失...”

“比起皇子身份，儿臣更怕您为我掉眼泪。” 弘历忽然捧起她的脸，拇指擦过她泛红的眼角，“瞧，您眼底有泪。”

脚步声由远及近，甄嬛猛地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腕。“戌时，后山废祠。”

他将一枚烧得滚烫的玉佩塞进她掌心，“上面刻了字，是儿臣在火里...” 话未说完，宫人已转过回廊。

弘历松开手时，染血的绷带在她腕间留下刺目的红痕，像一道烙进皮肉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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