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历12

殿门在暴雨中轰然阖上，甄嬛跌坐在青砖上，听着帝王靴声渐远，才敢伸手按住狂跳的胸口。腕间伤口被雨水透过窗缝浸透，混着泪水滴在金砖上，洇开深浅不一的红。她忽然想起弘历昏迷前攥着的玉佩，此刻正藏在贴身衣襟里，贴着心口发烫。

“娘娘……”浣碧举着油纸伞冲进来，见她浑身湿透，慌忙解下披风裹住，“四阿哥在里间烧得糊涂，一直喊着‘额娘别走’……”话未说完，内室传来少年沙哑的呓语。甄嬛猛地起身，发间珠翠散落一地，却顾不上捡拾，跌跌撞撞扑到床前。

弘历的脸烧得通红，绷带早已被冷汗浸透，却仍死死攥着床头挂着的并蒂莲香囊——那是她去年亲手绣的。“额娘……”他感受到动静，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她按回锦被，“皇阿玛有没有为难您？”

“别说话。”甄嬛喉间发紧，指尖抚过他滚烫的额头，“先喝药。”药碗碰到他干裂的唇时，他突然咬住她指尖，力道轻得像片羽毛：“您的手比火还凉。”少年眼底映着烛火，又混着窗外雷光，“方才皇阿玛问我玉佩刻了什么……”

“别说了！”甄嬛猛地抽回手，药碗险些翻落。窗外闪电划过，照亮弘历鬓角新添的白发——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因这场火竟熬出了银丝。她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躲在御花园假山后，举着半朵偷摘的红玫瑰，说“额娘笑起来比花儿好看”。

“儿臣说，玉佩刻的是‘孝’字。”弘历抓住她发颤的手腕，将脸贴在她掌心，“皇阿玛不信，却查不出破绽。”他忽然轻笑，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可儿臣知道，您腕间的伤，和儿臣心里的伤……”

“住口！”甄嬛捂住他的嘴，却被他舔过掌心的伤口。药香混着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她忽然想起那年梅林，他也是这样固执地吻住她，让雪粒落进衣领，让心跳震碎寒冬。而此刻暴雨如注，将两人困在这方暖阁里，像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尖细的通传声惊得甄嬛猛地站起，转身时正撞见皇后扶着剪秋踏入门槛，身后跟着端着铜盆的宫人。“听闻熹贵妃侍疾心切，本宫特送来了避邪的艾草水。”皇后盯着她凌乱的发丝，唇角勾起淡笑，“四阿哥昏迷时总说胡话，可别冲撞了圣驾。”

铜盆搁在案上的声响震得烛火摇晃，艾草的苦味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甄嬛看着皇后亲自绞了帕子，往弘历额上敷去，指尖在袖中掐出深痕——那帕子边角，绣着半朵残败的并蒂莲，正是那日废祠里失落的证物。

“皇上吩咐了，让熹贵妃在长春仙馆住到四阿哥痊愈。”皇后忽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不过本宫瞧着，四阿哥对熹贵妃的孝心，倒比寻常母子更……深重呢。”

夜风卷着暴雨灌进窗缝，吹得帐幔翻飞。甄嬛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听见弘历在身后轻声呢喃：“别怕，等儿臣登基那日……”她猛地转身按住他的唇，却在触到他滚烫的肌肤时红了眼眶——原来最刻骨的“母子情深”，从来不是宫规里的晨昏定省，而是这

被雷雨浸透的夜里，彼此藏在伤口下的，不敢说出口的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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