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惊鹊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暴起抢食。端着盘子的手微微一顿,就在顾南浔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手腕皮肤的零点一秒!
异变陡生!
“哎哟!少爷!”
厨房侧门方向突然冒出来一个身影!是泡芙!他大概是闻着味儿赶来,刚迈过门槛,正对上顾辰“饿虎扑食”般抓向炒饭盘子的架势!
泡芙想也不想,脚下一个冲势没收住,惊叫出声的同时,圆滚滚的身体直接撞了过来!肩膀不偏不倚,蹭到了宋惊鹊端着盘子的手臂!
宋惊鹊的手被撞得一晃!
满满一盘堆得像座小山的黄金蛋炒饭!瞬间失去了平衡!
“哗啦——!!!”
金灿灿、油亮亮、点缀着粉红虾仁和翠绿小葱的米粒混合着无数饱满的虾仁,如同金色的瀑布,猛地从倾斜的盘口倾泻而下,泼溅开来!
劈头盖脸!
目标精准无误!
顾南浔整个人,连帽子带伪装油彩,连带那件皱巴巴的蓝色工装连体裤——被这场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的“炒饭暴雨”彻底淋了个通透!
滚烫的温度砸在脸上、脖子上!油亮的米粒粘在头发上、滚进衣领里!虾仁砸在脑门上弹开!
粘稠的蛋液和热油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工装布料,带来一片烫人的油腻感!
空气中爆发开一股更猛烈的、混合着食物本身极致诱惑和灾难性滑稽的复杂气味!
顾南浔像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滚烫的温度和油腻的触感沿着皮肤蔓延,金黄色的蛋炒饭米粒和粉嫩的虾仁挂在他沾着油污的工装胸口、肩膀、还有那张被油彩糊得乱七八糟的脸上,甚至有一颗饱满的虾仁正挂在他被气得发抖的眉毛上方,颤巍巍地……晃悠。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窗外阳光投射的光柱里,细微的尘埃在猛烈地飞舞。顾南浔身上挂满的炒饭米粒和虾仁在光线下闪着油腻的光泽。
泡芙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傻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宋惊鹊手里还捏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大白瓷盘,看着顾南浔此刻从头发丝到脚背挂满“勋章”的惨烈形象。
她的视线落在他满是炒饭和油污的脸上,那斑驳油彩混合着金黄的米粒、翠绿的葱花……形成一种极其荒诞又狼狈的构图。
她的眼神扫过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死死攥紧的拳头,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眼。
随即松开空盘,极其自然地弯腰,从料理台最下方的消毒柜里,利落地又抽出了一个干净的、同款的大白瓷盘子。
顾南浔依旧雕塑般站着,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和喉咙里压抑的、像受伤小兽般的粗重喘息声暴露着他几乎沸腾的内心。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眶彻底红了,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委屈和屈辱感:“宋惊鹊……你行……你真行!”
他抬起手,颤抖着指着自己身上这场由泡芙撞车、但源头全在宋惊鹊的“黄金暴雨”,想吼什么,声音却在极度复杂的情绪下哽住了。眼眶里真有水汽在打转!
就在这时。
宋惊鹊已经走到了灶台边。巨大的不锈钢炒锅还微微冒着残留的热气。
锅底残留着薄薄一层炒饭的金黄油渣和一些遗漏的葱花虾仁碎屑,散发着最后的热力和诱惑。
她拿起锅铲,动作快而流畅,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开始利落地刮铲锅底最后一点残留物——不是倒掉,而是往那个干净的新盘子里扒拉!
几下!
盘子里就出现了像小山丘似的第二份黄金蛋炒饭!分量惊人!
色泽比刚才第一盘毫不逊色!金黄的米粒颗颗分明,油光诱人!
虾仁的数量……好像比之前那盘淋了顾南浔一身的那份……更多?粉红饱满的虾仁在盘子上堆起一座诱人的小山!
宋惊鹊将锅铲往旁边挂架一放,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她端着这盘热腾腾、香气霸道得几乎凝固整个厨房空气的蛋炒饭,走到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从头发丝到衣角还在往下掉米粒、眼睛红得像兔子、被这场面刺激得处于崩溃边缘的顾南浔面前。
盘子没有递到他手里。她只是稳稳地端着,手臂平稳,仿佛刚才被泡芙撞翻那一下根本不存在。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岛台,声音平静无波,没有胜利的得意,也没有嘲讽的刻薄,只有简单直白的陈述:
“吃这个。”
“刚炒出来的,多加了虾。”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来。
多加了虾。
顾南浔所有的愤怒、委屈、控诉、羞耻……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被这盘热气腾腾放在眼前、散发着更强烈香气的炒饭和这三个轻描淡写的字……狠狠地砸了个透心凉!
眼泪最终还是夺眶而出!不是因为委屈,而是一种巨大的、复杂的、被精准击溃了所有防御的破防感!
眼泪混着脸上被淋上的炒饭油渍和那些酱油咖啡渣伪装油彩,和眉毛上那颗虾仁,一起滚落!
泡芙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感觉这场面似乎比刚才更可怕了。
顾南浔再也无法维持任何姿态。
他像个彻底输掉弹珠游戏的小孩,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岛台旁边的矮脚餐凳上,震得工具箱盖微微弹开一条缝,露出里面一堆细小的、亮闪闪的银色扁圆状物体——像某种极其小型的电子元件,只有芝麻粒大小。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他被蛋炒饭油污和热油浸得软趴趴、皱巴巴的蓝色工装裤膝盖位置。
他指着那盘香气四溢的炒饭,又指着自己一身狼藉,带着哭腔吼道:“我……我都这样了……你……你就知道吃!……吃死你啊!”
骂完之后,他的身体却做出了诚实的选择。
他猛地伸出手!
几乎是用抢的!一把夺过宋惊鹊手里那盘还在散发着极致诱人热气、虾仁明显多出一堆的黄金蛋炒饭!
盘子被夺,宋惊鹊的手很自然地垂到身侧。她的手腕外侧,皮肤被炒锅的高温熏红了一小块,微微发亮,但顾南浔泪眼模糊根本看不见。
顾南浔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粗暴地抓起勺子,看也不看,狠狠挖起一大勺!米饭粒裹着大颗大颗粉嫩的虾仁和细碎葱花,堆得像个小金字塔!
勺子狠狠送进嘴里!动作凶猛,带着一股化悲愤为食欲的决绝!
热!烫嘴!香!鲜!极致美味的冲击瞬间从口腔炸开!霸道地冲上了天灵盖!味蕾在瞬间爆炸出绚烂的烟花!
虾仁的鲜美弹牙、裹着蛋液油香的米粒的韧软分明、葱花的提神辛香!
所有美妙的感觉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蛮横地冲击着他因为愤怒、委屈和长途奔袭伪装而早已空空如也的肠胃!
饿!太饿了!
好吃!太好吃了!!!
巨大的满足感和更加强烈的委屈感剧烈地交织在一起!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唰唰地往下淌!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一边狂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眼泪鼻涕齐飞:
“唔……嗯……呜呜……给你加薪!……给你加薪行了吧?!……就你能……厨子了不起啊?!……呜呜……虾仁……还行……”
声音被食物堵住,既像控诉又像悲鸣,还夹杂着对那该死的、美味的虾仁的勉强肯定。
泡芙远远地贴着墙站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瓷砖里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壁挂装饰。
宋惊鹊站在旁边,看着顾南浔像个受尽天大委屈的孩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哭诉,油乎乎的脸上挂满泪水和炒饭米粒,蓝色的工装裤膝盖处被泪水洇出深色的湿痕。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恒定的、毫无波澜的平静。
她慢慢抬手,用另一只没有沾到任何食物气息的干净袖口,隔着一层柔软的料子,在自己右肩下方靠近臂弯的位置,极其隐蔽地、轻轻地按了一下。
工装连体裤下,左胸贴近心房那块位置的皮肤深处,昨天改装防弹西装时悄悄植入、缝在衣服里面的那个微小硬物的棱角,隔着两层布料硌着她的指尖。
那是一粒微型被动式定位籽——无需供电,只有在特定频谱的仪器扫描下才会被激活。
他跑出去时应该带走了那件被他丢在卧室的防弹西装外套……但定位信号显示他一直在主卧范围轻微移动,像个找不到玩具的焦躁小孩。现在才终于静止下来。
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厨房光洁的地砖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也落在顾南浔埋头猛吃、眼泪拌饭的狼狈身影上。
那盘堆得像小山一样多的蛋炒饭,上面的虾仁确实比平常多了一大把,每一颗都粉红饱满,像是无声的加料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