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勋名……他站在那里,没有否认兄长的“知音”之说,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颤抖的背影上,
那眼神里,除了探究和某种深切的执着,似乎还混杂着一丝……她不敢细想的认同。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翻涌的情绪。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经被推上了另一条轨道。兄长布下的网,已然收紧。
……
春日的暖阳,终于驱散了深冬最后一点寒意。
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人流如织,喧闹声与各色彩旗、灯笼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海洋。
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是这座都城最盛大的狂欢。
沐心柳走在勋名身侧,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鹅黄春衫,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住了眼底深处那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四周是鼎沸的人声,是孩童追逐嬉闹的笑闹,是恋人低语的呢喃,是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一切喧嚣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膜,与她无关。
“心柳,看那边!”勋名忽然停下脚步,指向不远处一个挂着“巧手糊坊”招牌的小摊。
摊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精巧的花灯,形态各异,流光溢彩,映得他侧脸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他转头看她,眼神明亮,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期待,“我们去写个花灯吧?把心愿写上去,放到河里去,据说能实现呢。”
沐心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花灯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确实漂亮。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兄长沐齐柏前几日“关切”地询问她与勋名相处如何,言下之意,便是要尽快促成这门婚事。
勋名今日主动提出同游,又选了这样充满“情意”的场合,兄长知道了,想必会更加“欣慰”。
她心中微涩,面上却只能露出一个浅浅的、毫无波澜的微笑:“好。”
摊主递来两盏小小的鲤鱼灯,素白宣纸,朱红细框。
勋名接过一支细小的狼毫笔,蘸了浓墨,悬在灯纸上方,凝神思索片刻,手腕微动,在灯纸的空白处写下四个字:“此生唯你”。
墨迹饱满,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写完,他小心翼翼地将灯纸卷好,目光转向沐心柳,唇角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该你了。”
沐心柳接过笔,指尖冰凉。她看着眼前这盏小小的鲤鱼灯,看着纸面上空白的等待。心愿?她有什么心愿?逃离沐府?远离兄长的掌控?还是……摆脱眼前这个看似温柔深情,却让她感到一丝莫名不安的男人?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勋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灯纸的微光,也映着她沉默的侧影,专注而温柔。
沐心柳终于落笔。
没有宏大,没有奢望,只有两个字,小而清晰:“自由”。墨迹在灯纸上晕开一点点,像一滴即将滴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