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笑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炸带鱼和炖排骨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胃里的馋虫。
她深吸一口气，响亮地喊了一声：“爸！妈！我们回来啦！”
“哎哟！笑笑回来啦！”系着碎花围裙的林妈妈从厨房探出头，脸上笑开了花，目光立刻黏在女儿身后那个高挑的身影上，“小王也来啦！快进来快进来！路上堵车没？”
“阿姨好，叔叔好。”王也跟在林笑笑身后，手里拎着几盒包装雅致的营养品和水果。
他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宽松道袍，换了件质地柔软舒适的烟灰色羊绒衫，搭配深色休闲长裤，整个人收敛了那种山巅流云般的疏离感，显得温润平和。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眼神清澈，礼貌地问候着，那点骨子里的慵懒劲儿被小心翼翼地藏起，只留下一点无害的温和。
“不堵，挺顺的。”王也把东西递给迎上来的林爸爸，声音不高不低，温和有礼。
林爸爸接过东西，上下打量着王也，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满意，嘴上却说着：“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快坐快坐！笑笑，给小也倒水！”
客厅里，几个闻风而来的姑姑姨姨早已就位，嗑着瓜子，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王也身上来回扫射，带着审视和新奇交织的笑意。
王也从容地一一打过招呼，在笑笑身边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唇角始终噙着那抹温和的弧度，完美契合了长辈眼中“斯文、懂事、有礼貌”的年轻人形象。
“小王啊，”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的姨妈率先开口，笑眯眯地问，“听笑笑说，你自己做点小生意？”
来了。王也心里门儿清，面上却分毫不显，依旧是那副温吞又带点年轻人“不太上进”的实诚样，点了点头：“嗯，开了个茶室，卖点茶叶，勉强糊口，混日子。”
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小富即安”的满足感，绝口不提那足以让普通人心惊肉跳的家世背景。林笑笑在旁边憋着笑，低头假装整理衣角。
“哎哟，年轻人有份事业就好！稳稳当当！”林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十足的维护，“小王，来帮阿姨摘点豆角！”
“好，阿姨。”王也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挽起袖子，跟着进了厨房。
林妈妈正忙着处理一条活鱼，案板旁放着一大盆翠绿鲜嫩的豆角。
王也自觉地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拿起一根豆角，学着林妈妈的样子，笨拙地掰掉两头的蒂，然后开始检查有没有虫眼。
他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点生疏，修长的手指捻着豆角，慢条斯理。
林妈妈一边刮鱼鳞，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这个未来女婿。
只见王也低着头，神情专注，动作虽然慢，但每根豆角都处理得很干净。
更神奇的是，那些带着明显虫眼或蔫吧的豆角，仿佛长了眼睛似的，自动就被他分拣到了旁边一个专门的小盆里，留下的全是饱满鲜亮的好豆角。
“哟，小王眼神真好！”林妈妈由衷地赞叹，她根本没注意到王也指尖偶尔掠过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气流，只当是这年轻人做事格外认真仔细，“这些带虫眼的，我老眼昏花有时候都挑漏了！”
王也抬起脸，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应该的阿姨。”
他指尖的“风绳”悄然散去，深藏功与名。
午饭过后，林爸爸兴致勃勃地搬出了他那副宝贝象棋，紫檀木的棋盘，玉石棋子，擦得锃亮。
“小王，来，陪叔叔杀两盘？”林爸爸笑容满面，带着点考校和亲近的意味。
“好，叔叔。”王也欣然应允，坐到林爸爸对面。
棋局开始。林爸爸棋风稳健，布局严谨。
王也呢？他执棋的手指骨节分明，落子时却显得有些犹疑不定，仿佛每一步都要思考很久，眉头微蹙，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卓绝的脑力风暴。
他“不小心”漏看了林爸爸一个过河的卒子，被白吃了炮。又“没留意”林爸爸设下的一个连环马陷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被踩掉。局势很快呈现一边倒。
“将军！”林爸爸中气十足地落下最后一子，红光满面，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哈哈，小王，你这棋……还得练啊！年轻人，下棋要沉住气，多看几步！”
王也适时地露出一点懊恼又佩服的表情，诚恳地点头：“叔叔棋艺高超，我太毛躁了，得好好跟您学。”
语气真挚，毫无破绽。第二盘，他“挣扎”得更久了一点，最终又以一步“昏招”惜败。
“没事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连赢两盘的林爸爸心情大好，看王也的眼神更加慈爱，仿佛在看一个虽然棋艺不精但态度端正、潜力无限的好学生，他重重拍了下王也的肩膀，“有空常来，叔叔教你！”
整个下午，王也的表现堪称“完美女婿”模板。他耐心地听长辈们讲着家长里短，偶尔温和地附和几句；帮林妈妈把沉重的米袋搬进储物间；林笑笑被表弟表妹缠着问东问西时，他安静地坐在旁边剥橘子，把剥好的橘瓣自然地放到笑笑手边的小碟子里。
他话不多，但那份温和有礼、不卑不亢的气质，以及看向林笑笑时眼底不自觉流露的专注和纵容，都被林爸林妈精准地捕捉到了眼里。
夕阳西下，该告辞了。林爸林妈一直送到小区门口，依依不舍。
“小王啊，”林妈妈拉着王也的手，把一个厚厚的红包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眼里满是殷切的嘱托，“笑笑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脾气急，有时候有点小性子……你多担待，多包容她啊。”旁边的林爸爸也用力点头，眼神里是同样的意思。
王也握着那个带着体温的红包，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币的厚度。
他垂眸看了看红包，又抬眼看向眼前两位淳朴善良、一心为女儿着想的老人。
那层精心维持的温和面具下，一丝真实的笑意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底深处弥漫开来，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春痕。
他轻轻捏了捏红包，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笃定，清晰地送入二老的耳中：
“阿姨，叔叔，您二位放心。”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正和爸爸撒娇告别的林笑笑，那笑意瞬间变得柔软而深刻，“笑笑的脾气，我惯的。”
晚霞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林笑笑的脸颊。
她没听清王也最后那句话，只看到他嘴角那抹罕见的、带着点痞气的温柔弧度，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回去的车上，林笑笑靠在副驾驶，还在回味爸妈对王也的满意：“看吧，我就说我爸妈肯定喜欢你！我妈夸你眼神好，干活仔细；我爸虽然嘴上说你棋臭，可心里美着呢！还有我大姨，偷偷跟我说你长得帅，脾气好，一看就是踏实过日子的！”
王也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边。
城市的霓虹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淌而过，忽明忽暗。听到“踏实过日子”几个字，他嘴角无声地向上弯了一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自嘲和深藏的暖意。
“嗯，”他懒懒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后视镜里那个被小心放在后座、印着俗气“囍”字的红包，“叔叔阿姨……挺好的。”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尾灯在夜色中拉出长长的光带。
林笑笑满足地打了个哈欠，像只慵懒的猫。王也目视前方，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无人察觉的细微气流在车厢内流转，悄然拂过林笑笑额前一缕不听话的碎发，温柔地将它拢到耳后。
口袋里那个沉甸甸的红包，和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无声地提醒着他，这平凡烟火里，藏着他甘之如饴的“道”。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