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栩柠攥着发烫的手机，哥哥关切的话语混着窗外若有若无的槐花香。
她望着掌心那枚锈迹斑斑的校徽，金属边缘刻着的“林”字硌得生疼，突然想起林砚秋钢笔上同样斑驳的铜绿。
“放心，我能处理好。”她挂断电话，将校徽贴在台灯下仔细端详。
八十年代的校徽边缘磨损严重，背面的字迹却意外清晰，像是某人反复描摹的痕迹。
记忆突然闪回白天的课堂，林砚秋拿着温栀榆钢笔时，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在电子白板写下《致橡树》课题的模样，此刻想来竟带着几分刻意的引导。
凌晨三点，黎栩柠轻手轻脚推开宿舍门。
月光将老槐树的影子拉长，在地面投下破碎的网。
她刚走近，就听见树后传来窸窸窣的响动。
“你果然也想到了。”温栀榆从树干后转出，手里举着那本泛黄的物理笔记，练习册边角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宋棕玉找到的旧档案里，1983届高三（2）班的毕业照里，有个女生，和林老师长得......”他突然噤声，将照片递到她眼前。
月光掠过照片边角，黎栩柠的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里站在第三排的少女，眉眼间与林砚秋有七分相似，胸前别着的校徽，正是她此刻攥在掌心的款式。
更令人心惊的是，少女身旁的女生，校服袖口别着枚槐树叶形状的徽章——和宋棕玉书包上晃动的挂饰如出一辙。
“还有这个。”温栀榆翻开笔记最后一页，褪色的红笔字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用钢笔尖轻轻刮擦纸面，藏在笑脸涂鸦下的小字渐渐浮现：“砚秋，等你考上美院，我们就去种满槐树的地方......”
夜风裹着槐花香突然卷来，黎栩柠打了个寒颤。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啼叫，惊起枝桠间沉睡的麻雀。
她望着练习册上的字迹，突然想起林砚秋批改作业时，总爱用红笔在错题旁画小小的太阳，和笔记里笨拙的笑脸如出一辙。
“宋棕玉说校史馆的阁楼还有更老的资料。”温栀榆将照片塞进她手心，金属相框边缘的温度还带着他的体温，“明晚八点，我在侧门等你。”
黎栩柠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束。
两人慌忙躲进槐树后，她听见温栀榆的心跳声混着自己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将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极了二十年前练习册上未完成的故事。
“这次，我们要解开的，可不只是一封情书。”温栀榆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畔，“是两代人藏在槐花香里的秘密。”
黎栩柠握紧掌心的校徽，金属的棱角在皮肤上压出红痕。
她望着月光下斑驳的槐树影，突然意识到，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往事，正借着今夜的风，悄然揭开神秘的面纱。
而她和温栀榆，或许早已成为这个未完成故事里，新的主角。
晨光还未完全刺破薄雾，临界六中的宿舍楼就被一阵诡异的声响撕裂寂静。
黎栩柠刚从关于槐树下秘密的浅眠中挣扎着睁开眼，就听见走廊传来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像是有人拖着一口大铁锅在狂奔。
“全体都有！紧急集合！”孟铭赫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楼道炸响。
这位教导主任今天戴着印有“起床大作战”字样的荧光绿发带，手里挥舞着不知从哪搞来的铜锣，用力敲击时铜锣边缘的豁口让声音变得格外尖锐。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睡眼惺忪的值日生，每人抱着一台老式收音机，里面循环播放着震耳欲聋的军体拳口号。
“孟哥又发疯了！”隔壁宿舍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
黎栩柠抓着凌乱的头发坐起身，就看见温栀榆裹着被子从二楼探出头，校服衬衫扣子系错两颗，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泛黄的物理笔记。
孟铭赫眼尖地发现了他，立刻举着铜锣冲过去：“温同学！抱着枕头当女朋友呢？五分钟后操场集合，迟到的人负责清理老槐树底下的落叶！”
宋棕玉顶着炸毛的马尾从黎栩柠宿舍门口闪过，手里的橙色发圈歪歪扭扭地绑着，嘴里还叼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救命！这比我定的七个闹钟还凶残！”
她边跑边回头，冲黎栩柠挤了挤眼，“不过孟哥这阵仗，倒是像在给我们的秘密行动打掩护！”
黎栩柠迅速套上校服，在扣纽扣时发现温栀榆不知何时从楼下扔上来一朵新鲜的槐花。
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朦胧的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她将槐花别在耳后，突然想起昨晚温栀榆说的话——“这次，我们要解开的，可不只是一封情书”。
操场上，孟铭赫踩着他那双已经开胶的运动鞋来回踱步，铜锣声和收音机里的口号声交织成混乱的乐章。
住宿生们东倒西歪地站成几排，宋棕玉偷偷把收音机音量调低，却被孟铭赫一眼识破，罚她举着铜锣绕操场跑三圈。
“同学们！”孟铭赫突然关掉所有音响，声音在清晨的校园里回荡，“今天的特别叫醒服务，是为了让你们感受青春的活力！就像我们学校的老槐树，无论风雨如何，依然生机勃勃！”
他的目光扫过黎栩柠和温栀榆，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尤其是某些同学，最近是不是在老槐树下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啊？”
黎栩柠和温栀榆对视一眼，后背瞬间绷紧。
孟铭赫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别紧张！老师只是提醒你们，探索秘密的同时，也别忘了好好学习！现在，全体给我围着操场跑五圈，出发！”
晨跑队伍中，温栀榆悄悄靠近黎栩柠，压低声音说：“孟哥今天太反常了，你说他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孟铭赫的铜锣声打断。
黎栩柠望着前方孟铭赫晃动的荧光绿发带，突然发现他的运动鞋上沾着新鲜的槐树叶碎屑，和昨晚他们在老槐树下踩到的一模一样。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槐树的枝叶，在孟铭赫的指挥棒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黎栩柠握紧拳头，耳后的槐花香混着汗水的气息。
晨跑结束后，黎栩柠和温栀榆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
孟铭赫的“特别叫醒服务”让所有人都精神萎靡，教室里弥漫着困倦的气息。然而，当林砚秋抱着教案走进教室时，气氛却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今天我们继续讲《致橡树》。”林砚秋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黎栩柠和温栀榆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的钢笔尖敲了敲黑板，“不过在赏析诗歌之前，我们先来玩个小游戏。”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林砚秋从教案里抽出几张泛黄的纸张，那纸张的质感和颜色，与槐树下发现的练习册如出一辙。
“这是从校史馆找到的八十年代学生的随笔，”他说，“其中有一篇提到了我们学校的老槐树，我想请几位同学来朗读，并分析其中的隐喻。”
温栀榆的身体微微前倾，黎栩柠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课桌上无意识地敲击，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当林砚秋念出温栀榆的名字时，少年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接过纸张，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每当槐花盛开时，我总会想起那个在树下等我的身影。我们约定，要一起解开槐树的秘密……”
温栀榆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槐树叶沙沙作响。
林砚秋示意温栀榆坐下，目光转向黎栩柠：“黎同学，你来分析一下，这里的‘秘密’可能指的是什么？”
黎栩柠站起身，指尖摩挲着课本边缘。她能感觉到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尤其是温栀榆炽热的视线。
“从文中的描述来看，”她顿了顿，“这个秘密或许与槐树本身有关，也可能是两个人之间未说出口的情感。”
但更有可能的是，”她深吸一口气，“这个秘密与学校的历史有关，就像我们昨天在槐树下发现的东西一样。”
教室里响起一阵惊呼，温栀榆猛地抬头，眼神中满是震惊和担忧。
林砚秋却只是微笑着，轻轻鼓掌：“分析得很透彻，黎同学。看来你们确实对老槐树很感兴趣。”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不过我要提醒大家，有些秘密，一旦揭开，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下课铃响起时，黎栩柠还沉浸在林砚秋的话中。温栀榆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他绝对知道些什么。”
黎栩柠点点头，目光落在林砚秋离开时放在讲台上的钢笔——那支笔上的铜绿，和校徽上的锈迹，简直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宋棕玉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马尾辫上的橙色发圈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我打听到了！”她一把抓住温栀榆的胳膊，“一个叫许安然的女生，据说他是高一4班的英语老师，以前经常和林老师在老槐树下……”
话没说完，孟铭赫的铜锣声又在走廊响起：“下节课是体育课！全体到操场集合！”宋棕玉无奈地吐了吐舌头，“晚点再说，老地方！”
黎栩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温栀榆。
窗外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槐花如雪般飘落，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她知道，这场关于槐树下秘密的探索，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而她们，正一步步走向被槐花香浸透的迷雾深处，那里藏着时光折叠的褶皱，也藏着未被言说的答案与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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