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站在门外,面具后的眉头微微蹙起,它不知道李莲花在屋里做什么。
她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之前谢羽觞让她等了一上午,她也觉得没所谓。
但此刻,她却觉得等的时间太长了。
大概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万里咬了咬唇,抬手推开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怔——李莲花靠着床头,双目禁闭,头微微歪向一侧。
“李莲花!”她快步跑过去。
李莲花听见有人叫他,朦胧的意识清醒许多,缓缓睁开了眼。
“李莲花,你还好吗?”万里问道,眼里似乎有些……焦急?
“我能有什么事?”他打了个哈欠,“我昨晚没睡好,困的不行睡了一觉。”
万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睡…觉?”
“不可以吗?这地方又冷又硬,睡得我脖子都僵了。” 他作势要揉揉脖子。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万里却突然出手,径直探向他的手腕。
她想探他的脉息。
李莲花反应极快,手腕一缩一滑,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指。
“唉,你这姑娘怎么动手动脚的?”
他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涌了上来!他猛地侧过头,手握成拳捂住嘴,身体因咳嗽而微微颤抖。
万里动作顿住,面具后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咳嗽声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好一会儿,李莲花才勉强止住,他放下手,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此刻看起来无比苍白脆弱,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看吧,” 他声音有些哑,“都怪这地方又冷又湿,害我染了风寒。万姑娘,你可离我远点,小心被传染。”
万里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微微发颤的手指,看着他额角再次渗出的冷汗。她没有再试图去探他的脉,也没有拆穿他那拙劣的“风寒”借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过了几息,就在李莲花以为她会继续追问或者干脆不理他时,万里却突然开口了,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凶手是谁?”
李莲花松一口气,走到床边,指着地上那点暗褐色的粉末和被解开放在一旁的红绸:“关键在这香灰和药粉上。这味道独特,绝非寻常安神香。还有这红绸……” 他拿起红绸,指着那个被勾破的小口子,“这痕迹,像是被尖锐的、带钩的饰物刮破的。比如……” 他目光投向梳妆台上空着的那一格,“一支金簪的尾部装饰。”
他顿了顿,看向万里:“万姑娘,麻烦你一件事。去问问沈府的管家或负责采买的下人,最近府里是否添置过特殊的香料?或者,有谁最近在配奇怪的药?”
万里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时余光不小心瞥了一眼床上新娘子。
新娘的胸口微微起伏,虽然微弱,但还是活着的!
万里恍然大悟,并没有多问,走出了房门。
李莲花看着她离开,肩背瞬间松懈了几分,一丝难以压制的疲惫和痛楚爬上眉梢。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坐下,又是一阵压抑的低咳。碧茶之毒,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妄动真气,它便会猛地窜上来。
他闭目调息,指尖聚起扬州慢,将碧茶压了下去,喉间腥甜翻涌,被他强行咽下。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沈大老爷嘶哑悲愤的吼声:“李神医!李神医!到底怎么样了?!我儿……还有没有……”
话音未落,沈大老爷、沈家几位脸色惨白惊惶的主子、以及几个强壮的护院已经冲到了回廊口,几乎要撞开虚掩的房门。
李莲花眼中的疲惫瞬间敛去,他直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房门前。
“沈老爷。”李莲花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请节哀。令郎……确已回天乏术。”
沈大老爷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被旁边人扶住。他死死盯着李莲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那儿媳呢?她……她……”
“新夫人……”李莲花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情况有些蹊跷。她颈部的伤口看似致命,但……”
“但是什么?!”一个尖利的女声插了进来,是沈家的二奶奶,她脸色煞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李神医,你方才还说你能找出凶手!现在又说蹊跷?莫不是故弄玄虚?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好让那真凶的同伙逃走?!”她的话语像毒针,瞬间刺中了在场许多人紧绷的神经。怀疑的目光如同实质,齐刷刷钉在李莲花身上。
“二婶说得对!”另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响起,是沈家的一个旁支子弟,“李莲花,你号称能起死回生,如今两条人命在你眼前,你却束手无策?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说不定……说不定凶手就是你!你第一个进的凶案现场!”
“对!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搜他的身!看他藏了什么!”
恐慌和猜疑在几个护院在煽动下蠢蠢欲动,朝着李***近,眼神不善。沈大老爷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一时竟没有阻止。
李莲花站在原地,身形未动,脸上满是无奈。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香料。”
一个清越的声音穿透了喧哗,清晰地响起。
万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