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起死回生

“这下麻烦可大了。”李莲花站起身来环顾了下四周。

万里看向他：“你有办法吗？”

“没有。”

沈老爷眼睛扫过满堂惊慌失措的面孔，最终，死死盯住了角落的李莲花。

“李神医！” 他声音嘶哑颤抖，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你是大夫，你能起死回生！快！快去看看我儿！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后面的话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所有的目光，带着惊恐、绝望、祈求、猜疑，瞬间聚焦到李莲花身上，也波及到了他身边的万里。

“啊，那竟然是李神医！”

“是啊，他可是能‘医死人，肉白骨’！”

李莲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沈老爷节哀。李某只是略通岐黄，‘起死回生’之说，实属谬赞，万不可当真。”

沈大老爷悲痛欲绝，朝宾客们吼道：“要是找不出凶手，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人群又一次混乱，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到李莲花身上。

“李神医你就行行好吧！你不救人，大家都出不去啊！”

“是啊李神医，你快救人吧！人救活了，凶手自然就……”

“求求你了李神医！救救少爷少奶奶吧！”

李莲花很是无奈，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他都说了他不能起死回生，”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人群安静了下来。

万里挡在李莲花身前：“那怎么救两个死人？”

她戴着面具，其他人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这语气并不像是生气，就像是单纯的对他们的行为表示不理解。

万里个子不高，刚好到李莲花的肩头。李莲花垂眸，目光在她头顶发旋上停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勾了勾嘴角，道：

“这位姑娘说的对啊。与其浪费时间让我‘起死回生’，不如让我把凶手找出来。”

众人见他让步，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李莲花缓步走向回廊，万里紧随其后。昏暗的廊道里，两人的脚步声在地板上轻轻回荡。

走到拐角处，李莲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万里，廊檐下漏进的微光映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

“万姑娘，”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你跟着我做什么呀？”

“怕你偷跑了，所以跟着你。”她答道。

“万姑娘你这就说笑了，这门都被堵死了，我能跑到哪儿去?”

万里歪歪头：“所以，不能跟着你？”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能，”李莲花转身继续往前走，“怎么不能?”

“但这‘欲滴泪’，应该不是万姑娘的吧。”他好奇的问道。

“是我朋友的，他受伤了，托我找回来。”

“啊，你朋友是谢羽觞啊。”

万里没回答，她觉得承认是谢羽觞朋友这件事，很丢人。

推开雕花木门，浓重的血腥味涌来，几乎令人窒息。喜房内红烛摇曳，将满室刺目的鲜红映照得更加诡异。新郎新娘并排躺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上，象征着永结同心的红绸紧紧缠绕着两人的手腕。新郎胸口深深插着一柄匕首，直没至柄，身下床褥被暗红的血液浸透了一大片。新娘仰面躺着，脖颈处一道细长而深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同样染红了她的嫁衣和身下的锦被。

李莲花站在门口，迅速扫过整个房间：门窗紧闭完好，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梳妆台上有轻微翻动，一支金簪不翼而飞；地上除了两滩主要血迹，还有一些喷溅和滴落的血点；空气中除了浓重的血腥，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名状的药草气息。

他没有立刻去碰触尸体，而是走到床边，隔着一段距离仔细观察。

尸僵尚未完全形成，但已开始。新郎胸口血液大部分凝固，但边缘仍有湿润；新娘颈部的血液则……他目光在新娘脖颈处那道伤口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伤口边缘的血迹颜色和凝固状态，似乎有些微妙差异。结合体温……他伸出手，隔着素帕，极其快速地在新郎的手腕和脖颈处探了一下，又同样迅速地在新娘的手腕上轻轻一触。

就在触及新娘手腕的瞬间，李莲花抬眼，指尖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他收回手：“表面看来，死亡时间应在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是喜宴刚开始不久。”

万里站在他侧后方，面具后的目光停留在床脚内侧的地板上——那里散落着一点极细微的、暗褐色的粉末，混在深色的血迹里，几乎难以察觉。

“香灰。” 万里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李莲花耳中。她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粉末，“还有……别的味道。”

李莲花走到她身边，也蹲下身，接过她指尖那点粉末，轻嗅了下。他眼中了然之色更浓：“是香灰，混有‘紫河车’和少许‘曼陀罗花粉’的气味。寻常安神香不会有这种配伍。”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床上“死去”的新娘。

“万姑娘，” 李莲花忽然开口，“劳烦你守住门口，暂时莫让任何人进来。”

万里看了他一眼，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也没有多问，默默起身走到门边，背对着房间。

确认无人打扰后，李莲花快步走到新娘身边。他没有去动那骇人的伤口，而是迅速解开紧紧缠绕在两人手腕上的红绸——那红绸在靠近新娘手腕内侧的位置，似乎被某种尖锐物勾破了一个极小的口子。接着，他动作迅速，几根银针精准地刺入新娘头顶、颈侧几处大穴。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掌心运起扬州慢，缓缓按在新娘心口上方，并未直接接触伤口。那内力如同温润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护持着新娘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心脉生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莲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全神贯注，忽然，新娘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李莲花眼神一凝，继续平稳地输送内力。

就是不知道，这碧茶之毒还能不能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