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鬼市

谢羽觞眼珠子一转：“漂亮妹妹，灵丹妙药没有，但我知道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他“唰”地收起扇子，“听说过‘鬼市’吗？在泉州城外的乱葬岗底下，今晚刚好开市。里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了去了，说不定就有你想要的东西？敢不敢跟本公子去开开眼？”

其实就是他自己想去而已。

万里对“鬼市”的兴趣远大于继续追问药材。她点了点头：“好。”

五日后，泉州城外，乱葬岗。

夜色如墨，荒草丛生，磷火点点，偶尔几声凄厉的鸦啼更添几分阴森。一处不起眼的山坳入口，几个提着惨白灯笼、戴着鬼脸面具的人影无声矗立，收取着进入者手中的“买路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腐朽的气息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

谢羽觞交了钱，带着万里穿过一道狭窄的石缝。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灯火幽暗的地下洞穴呈现在眼前。无数简陋的摊位沿着岩壁和通道两侧铺开，人影幢幢，却异常安静，只有压低的交谈声和物品碰撞的窸窣声。卖的东西千奇百怪：沾着泥土的古玉、泛着绿光的兽骨、写着诡异符咒的残卷、不知名的干枯草药、甚至还有锈迹斑斑的兵器……光线昏暗，摊主和买家都戴着各式面具，气氛诡谲。

谢羽觞兴致勃勃地拉着万里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不时拿起些奇怪的东西品评一番。

与此同时，鬼市深处，一个摊位前。

摊主是个佝偻着背的老者，脸上戴着一个哭丧脸面具，摊位上只零星摆着几件东西：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还有……几块颜色灰暗、形状不规则的碎骨。

李莲花的目光，正专注地落在那几块灰暗的碎骨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他眉头微蹙，似乎正在与摊主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压得极低。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原因很简单——为了他师兄单孤刀的遗骨。十年前东海之战前，师兄的遗骨被金鸳盟抢走，这是他心头最大的结。十年间，他从未放弃寻找。这“鬼市”鱼龙混杂，消息灵通，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与旧事相关的物件。前几日，他路过泉州时，偶然听说这里的鬼市，便想着来看看。李莲花本不愿再涉足这些江湖是非之地，但事关师兄遗骨，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也必须来看看。他只想碰碰运气，然后立刻离开，绝不愿卷入任何风波。

这里并没有他想要找到的东西，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适的地方。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通道口，一个穿着粉衣、摇着扇子的身影和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素衣女子，正被几个戴着鬼脸面具、气息不善的人堵住了去路。

是谢羽觞和万里。

李莲花避开，假装没看见。麻烦……他最不想遇到的就是麻烦，尤其还牵扯到认识的人。

“谢公子，真是好兴致啊。”为首那个戴着夜叉面具的人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嘲讽，“放着江山笑的美人不抱，跑到这鬼地方来寻晦气？”他身后几个同伴隐隐围拢，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周围摊位的人纷纷退避，生怕惹祸上身。

“哟，这不是‘鬼手’老七嘛？”谢羽觞脸上依旧挂着笑，扇子摇得风流，眼神却冷了下来，“怎么，这鬼市是你家开的？本公子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

“哼！少废话！”夜叉面具冷哼一声，“有人花钱买你一样东西！识相的话，乖乖交出来，免得大家难看！”

“哦，买什么？”谢羽觞挑眉，故作好奇，“买我这把扇子？还是买我这身衣裳？或者……”他故意拉长语调，眼神瞟向旁边的万里，“想买我这位漂亮妹妹？”

万里没有说话，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少装蒜！”夜叉面具厉声道，“‘欲滴泪’！交出来！”

谢羽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胃口不小啊！也不怕撑死？”话音未落，他手中折扇猛地一合，扇骨顶端弹出三根闪着幽蓝寒光的细针，闪电般射向夜叉面具的咽喉！

“动手！”夜叉面具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低吼一声！他身后几人立刻抽出兵刃，扑了上来！

谢羽觞见状赶紧跑到万里身后：“妹妹你来！我伤还没好！”

眼看着刀就要落到头上，万里只得拔剑，却只守不攻，与那些人较量拉扯着。

谢羽觞矗立在一旁，他并非不能打，只是他从未见过万里出手。

若万里还是不主动出击，那他们就只能死在这儿了，谢羽觞觉得万里不会这样做。

李莲花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他悄悄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指尖灌注一丝微弱的扬州慢内力，看准时机，手腕一抖。

“叮！叮！叮！”

三枚铜钱精准无比地打在围攻者的手腕上！那几人只觉得手腕一麻，兵器脱手，攻势顿时一滞！

“谁？！”夜叉面具惊怒交加，捂着手腕四下张望。

万里像是有所感应，望向那条漆黑的巷子口，对上了李莲花的目光。

仅一眼，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万里拉住谢羽觞的衣袖，带着他冲进了巷子。那巷子漆黑且望不到头，但三人却不能停下来，那些人已经追过来了。

谢羽觞看着突然出现的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位公子是?”

一向彬彬有礼的李莲花罕见地没有回答。

谢羽觞在心里“切”了一声，装什么装？

他转头又对万里说：“漂亮妹妹是不是生气了？哎，都怪我受了重伤，连累你了。”

“我的武功呢，也就比李相夷稍微厉害点，要不是因为受伤，我怎会让你一个姑娘对付那些人?”

万里“嗯”了一声，没再理他，这让谢羽觞有些尴尬。

三人渐渐地看到了远处一点光，他们加快了速度冲出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广阔的地面上，竟搭起了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帐篷！帐篷外停着许多装饰华贵的马车，周围站满了身着统一劲装、神情肃穆的护卫，这些护卫的衣襟上，赫然绣着一轮金色的弯月。

帐篷内隐隐传出乐声和交谈声，显然里面正在举行一场宴会。

李莲花有种不好的预感：“是金月门。”

“金月门？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设宴？”谢羽觞皱眉，觉得十分诡异。

果然。

“啊——！！！”

一声惨叫猛地从帐篷内传出。

“门主！门主！”

“爹！爹你怎么了？！”

“有刺客！抓刺客！”

几道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刚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形迹可疑的三人！

“什么人?站住！”一个身着玄色劲装、气息沉稳的护卫统领张统领厉声喝道。他身后的护卫也摆出戒备姿态，视线牢牢钉在李莲花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