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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千秋

与谁同

林钰住在一个不知名的院子

院子既不富丽堂皇,也不清幽雅致,要在十步一楼,五步一阁的昌阳长公主府寻这样的院子,兴许有些难。

小厮与侍女匆匆而过,无人搭理林钰。

林钰在林家时一呼百应,在宫中时尚有一两个宫人为了一两银子侍奉他。

他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于如何在无人服侍的境况之下生存,他也不知。

他便在院中捡了枯树作剑习剑法,像幼时那般。

只是这一回,没有人欢呼喝彩,没有谆谆教导。

院外人来人往,院内冷清至极。

晚间时,林钰救了一个被欺压的小厮。

那小厮哭泣时,颇像自幼伴他长大的听风。

他为他取名听松。

听松对林很忠心,为林疑取来同膳食,被褥。时不时说些笑话与林钰解闷。

若不是身上的布衣,林钰都以为自己回到了林家,那个所有人还在的时候。

第二日,昌阳长公主命人送来了一套衣裳,命他随她进宫赴宴。

林钰这才记起,今日是帝王千秋。

长公主此去,怕是纯心给帝王添堵。

今日,边关的陈关将军也会回来。

那位战功无数,是兄帝留给长公主的又一道护身符,有他在,长公主掀了天,圣上也不敢将她如何。

只是不知,她带他作何。

林钰知晓此番宫宴,八方来朝,是唱戏的好时候。

便也不再犹豫,换了衣裳便去寻昌阳长公主。

林钰是在府门处寻到长公主的。

他到时,长公主正在卤薄之中读书。

府外原先寸步不离的禁军已然遍寻不见。

茶香袅袅,水沸时腾起一片雾气,将簪星曳月之人衬得宛如神明。

今日,昌阳长公主梳了牡丹髻,戴了九龙风冠,一身明黄翟衣,雍容华贵,却又威风凛凛。

林钰有些呆,直到听松轻轻碰了碰他,方才回过神来。

长公主身旁的侍女紧锁着眉,对他的呆愣很是不满。

昌阳长公主随口道:“莫要误了时辰。”

林伍低声应是,垂眸行礼请过安才上了车。

昌阳长公主府离皇宫不远,不过三盏的时间,便听到内侍请安的声音。

昌阳长公主身旁放着凌风剑,卤薄直达御花园。

御花园内衣香鬓影,百花争艳。

四位郡主与内外命妇相谈甚欢。

见了公主卤薄慌忙行礼问安,又命人取来茶盏,请公主赏脸。

公主也命人取了盏茶,受了众人好意。

香车驶离御花园,那茶,便倒入了漱盂之中。

公主卤薄直到议政殿。

殿内圣上正接见四位王爷,各国使臣,与众大臣共贺千秋,晚间,帝后需登城门与民同乐。

这是先帝留下的规矩,而这议政殿,是长公主辅政时的议事处。

议政殿旁的抱玉轩,便是长公主辅政时的居所。

殿外无人敢拦昌阳长公主。

内侍的传唱声传入殿内,满座皆惊。

齐鲁燕赵四位王爷相视一笑,对此境况像是早已了然于心。

昌阳长公主执剑入殿,衣袂涌动,步摇轻晃,面庞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眸若星辰。

身后是着青白蓝橙四色衣裳的慕霜、慕雪、慕露、慕雨。另有一男子着月白色衣裳,紧跟在四侍女身后。

陈关见此,眸子微眯,细细看了那男子一眼,才跪地行礼。

众王爷亦复如此。

岁晚见此,轻挥素手,又朝上首的司空靖福了一福。

余光瞥见司空靖面色不大好,却也只得命内侍搬出公主从前最喜的的檀木椅置在他左侧。

岁晚轻笑,迈步向前,朱唇轻启,笑言:“岁晚来迟了,各位王叔莫怪,慕露,将笨宫的赔礼呈上来。”

齐鲁燕赵四王与先帝同辈,又为先帝伴读,当得起岁晚一声王叔。

齐王司空恪憨笑道:“岁晚身子不好,不过一会子,王叔怎会怪你。”

言罢,还望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司空靖。

司空恪尚武,是先帝众多伴读之中最纯良的一位,与先帝情感深厚,对岁晚颇为疼爱。

鲁王司空应看了林钰一眼,认出是林家公子,笑道:“岁晚什么时候对残

次物感兴趣了。”

岁晚落座后抬眸看了林钰一眼,转而笑道:“王叔说笑了,岁晚对林公子颇为仰慕,这才接入府中做了幕僚,况且,林公子并非残次物。”

鲁王执杯饮酒,但笑不语。

司空靖见方才沉默不语的众王爷与岁晚畅谈,面色愈发阴沉,又见四位王爷对岁晚送的礼很是满意,皱眉道:“什么时辰了?别误了开宴的时辰。”

赵正司空忱抢先道:“陛下莫要心急,我等久不入京,还未与陛下好好叙叙旧。”未了,环顾各使臣一眼,道:“总归,也误不了时辰。”

四位王爷皆是开国分封的,有野心而无实权,野心最盛的,便是赵王司空忱。

三年前司空靖初践祚时,他以为新帝送贺礼的名义,带着谋士许肆及麾下三千骑兵入了京。

三千骑兵,是每位王爷封地驻扎军的半数。

何其可怖,只听命于君王的驻扎军半数归顺了赵王。

那日,是昌阳长公主身着孝服,手捧三袋银子说服了许肆归于她麾下。

又提着剑,捧着骑兵应得的俸银,说降了那三千骑兵。

那一回,司空靖抓着她的衣角哭泣,眼中尽是慌乱无措。

而今再忆,竟只剩执剑刺入她心口的司空靖。

不过三年岁月,竟已悦若隔世。

赵王先前因昌阳长公主是女儿身而轻视她,而今只听命于她。

就连赵郡主,也在两年前的千秋宴上与岁晚一见如故,成了岁晚为数不多的手帕交之一。

岁晚听得出,司是忱这是在讽司空靖心急,毫无君主气度。

她敛眸道:“景儿难得过一回生辰,可不得心急吗?五叔也是,净说些无趣的话。”

岁晚此话似是在说司空靖如此急切,活像未见过了此回便无下回的短命人儿。

司空靖觉着,岁晚还有暗讽他皇位坐不长的意思。

可惜,他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

殿内除了岁晚身后的那位林钰,早已笑起来,各人欢笑着为君王送上贺礼。

往日里板着脸的大臣们笑的见牙不见眼,齐齐恭贺陛下千秋万岁。

司空靖端着笑,挺直脊背,想让稚嫩的自己比得上身旁葳蕤生光的皇姐,又绞尽脑汁的想着祝寿大臣的身世人 脉。

他已是束发之年,早应亲政了。

一年前的事,他没有做错。

林钰仍在呆愣。

仰慕吗?

已然许久未听过了。

从前听得多了,不觉着这两个字有多贵重,而今,乍然一听,才觉出此词的贵重之处。

或许,拥有时不知其珍,失去时方知其分量。

又或是,说的人不同。

林钰悄然抬眼,去看长公主。

她与圣上一同接受众人跪拜,言笑宴宴,怡然自得。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英渠出绿波。

《洛神赋》有神女,即在林钰眼前。

许久,祝贺毕,宴席开。

宴上歌舞升平,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司空岁晚坐在司空靖下首,送上了一玉如意。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那玉如意中间裂了一条缝。

可昌阳长公主说,瑕不掩瑜。

燕郡主司空宁送了一幅九连环。

嘴里说着贺陛下早得贵子,眼里的轻篾早已溢满。

林钰未曾察觉这些。

他只看见昌阳长公主字字珠玑,说的保皇派哑口无言。

林钰想,长公主果真如传闻一般,精妙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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