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寒第一次见到李小桃的时候,他还是个备受欺凌的皇子。他的母亲本是贵妃,一遭被人陷害,先帝下令,一杯毒酒,结束了她性命。
贵妃死后,先帝像是遗忘了还有这么个孩子,让他在后宫自生自灭。他没有母妃的庇佑,也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宫中下人一向见风使舵,对他这个没有任何助力的皇子便常常克扣他的饮食。遇见桃桃的那一日就是如此。
他还记得,那年雪下得比往年都早。冷宫的红墙剥了漆,瓦缝漏风,像一张冻裂的大口,把瘦小的萧钰寒整个吞进去。他蜷在破毡里,三天只分到两块冷硬的馒头,胃袋绞痛得仿佛被异物绞住。
更鼓三声,小太监们踩着雪离开,笑骂声散在风里:“饿不死的野狗。”
在他快陷入黑暗的时候,视线中探进一只圆滚滚的手。掌心托着一只藕荷色小荷包,袋口系着歪歪扭扭的桃红绳。
“给你,甜的。”
声音软糯,带着甜蜜的气息。七岁的李小桃不过半人高,衣服袖口还沾着糖霜,眼睛却亮得像两粒刚洗过的黑葡珠。
萧钰寒愣住。小姑娘干脆把荷包塞进他怀里,又解下自己暖融融的毛绒围脖,一圈圈绕在他颈上。
“别哭,”她面上带着纠结,半晌,抬手用袖口擦他嘴角干裂的血珠,“吃了糖,就不疼了。”
萧钰寒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攥紧那袋果脯。
即使只是小小的一袋果脯,他也感激于心,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报答她。
再后来,他联络上母族势力,借边军功积势,一路踩着刀锋血雨,从冷宫废子走到九鼎之侧的摄政王。
先帝咽气前,亲手把遗诏按在他掌心:“辅幼主,守江山,违令者,天下共诛。”
老皇帝以为用一道圣旨就能锁他一世,却不懂。
他萧钰寒要的,从来不是龙椅。
大仇得报那日,他踩着御阶上的血,回身望向朱红宫墙,忽然想起记忆里那股甜蜜的味道。
“去查。”
暗卫首领单膝落地,几日后,几张记录薄纸放置在了摄政王桌上。
萧钰寒没有贸然上门报恩,他知道,权势动人心,随意上门找她反而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
于是他派了暗卫去调查了她,暗卫确实尽责,尽责到会把李小桃每日干了什么,吃了什么都记了下来汇报给他。
每日三更,暗卫准时落在书房檐角,递上一册小指厚的“桃报”:
“辰正三刻,李小桃偷吃大小姐的玫瑰酥,被发现后嫁祸给狸猫,罚月钱半吊。”
“午初,她蹲在厨房啃酱肘子,酱汁沾到袖口,自己舔干净了。”
“夜,她说梦话,念的是‘桂花糖藕’。”
萧钰寒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恩人的状况,看有没有什么他帮得上忙的地方,并不是个偷窥狂啊!
很明显暗卫似乎误解了什么,萧钰寒本想制止,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不如先暗中了解一下对方的喜好,在此基础上投桃报李?
之后,日日的汇报,让萧钰寒逐渐了解了李小桃,记忆里本有些片面的形象渐渐变得饱满起来。每日的日常汇报变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即使有时候汇报内容是李小桃醒了吃,吃了睡这种无聊的事情,他也能想象出对方满足快活的可爱模样。
直到某一夜,册子里出现一句:
“李小桃生辰,大小姐赏她一只银镯,她笑眯了眼,说要是镯子能装桂花酒就好了。”
那一瞬,萧钰寒忽然厌倦了隔着纸页的窥视。
他想亲手递给她一只装得满桂花酒的镯子,想听她当着他的面,笑出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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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叫你,萧钰寒?”李小桃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对方可是朝廷摄政王,自己的身份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婢女,这样直呼其名是不是有些不好。
李小桃后知后觉想到了古代的身份之别,脸上带了点懊恼。
“好。”萧钰寒其实想让小桃叫的更亲密一点,但想到她才刚认识他,他不能太过心急。
李小桃缓缓呼了口气,心里暗戳戳想既然对方都同意了,她这么叫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萧钰寒低垂着头含笑着看着身侧少女,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在远去,唯有眼前少女在灯火月色中的笑靥。萧钰寒有些看痴了眼,只觉得今日的月光美极了。